远山的夜色

◎ 崔晓红

　　

　　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一位盲人朋友相遇并相识。多少年过去了，每每谈起她的故事都会令我感动。前不久因为一个会议我和她再度相逢，彻夜交流自不必说，而那个山洼洼里静谧美丽的夜晚让我至今难忘。

　　我们住在北京远郊区的山里，四周群山环绕，一条不宽的道路长驱而至。山耸立，水可潺，依稀可见繁星点点。路有辙，风无声，随处可听乐声绵绵。也许是意境的需要，这里的夜晚更柔美和朦胧。如果不是路上影影绰绰的灯光，我几乎看不到什么，加上腿上不得劲，更不敢迈开双脚行走，这时她走到了我的身边，搀着我向夜色里走去。

　　我们走着，边走边聊，她走路时那样淡定和敏捷。也许她一定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自信地对我说：“别怕，你是我的眼睛，我是你的腿。”话很朴素，我却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动。几分钟过后，她突然停住脚步向前方指着问我：“姐姐，前面有光？是天上的吗？那里有什么？”我愣住神，果然看到了远山深处的光。

　　那是从山那边喷射出的光线，浓浓的像一团团雾霭，浅浅的如一簇簇浮云。我真不知道山的那边有什么，却坚定地相信山的那边一定有一个巨大的光源，因此才能把天映得如此的亮。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城堡？还是灯火阑珊的广场？我猜着，并试图给她描述清楚。我望着她的双眼，思忖着：“她明明是个盲人，虽然没有达到全盲的视力，但她平时根本看不到什么，更无法知道色彩斑斓是什么样子，却能在这夜色中，分辨出光，真让我无法想象。”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但凡有点光感，她所能体会到的就仅是深浅和明暗的区别。仅凭这样的自信，许多盲人开办了按摩诊所，许多盲人从事着调音师的职业。我身边的她曾是远南残疾人运动会七枚金牌的获得者，她凭着勤奋的双手和聪慧的耳朵创造着奇迹。

　　山那边的光线越来越亮了，渐渐地升腾起来，我终于看到了那光的模样，原来那是一轮圆圆的明月。都说皓月当空是一种美妙的境界，此时此刻恰恰就是这般景象。那月亮晶莹剔透，那月亮的表面分明有水的波纹，那光就是波纹摇曳出的倩影。它们跳跃在山巅中，映射在山洼里。顷刻间山的姿态不再模糊，水的影子不再混沌，那一轮明月让这座山洼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那明月的光是温暖的，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那明月的光是清澈的，分明没有喧嚣的躁动。就在入冬的夜晚，寂静的山里。

　　山洼里，静静地；山洼里，暖暖地，彼此间的慰藉，让我轻松了许多，我深深地受她对希望和光明的执着鼓舞着，为她对彼此间的相互信任和坦诚激荡着。

　　人与人，人与大自然之间那点感动也就是瞬间发生的故事，而这种感动就是人生一个又一个前行的源泉和动力，我多希望生活中会有更多这样的感动。

　　山洼里的朋友，皓月下的山洼，令我遐思，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