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是另一道红海

◎ 原业伟

　　

　　别了，上海

　　《旧约全书•出埃及记》记载，摩西率领犹太人出走埃及时，红海拦路，他喝令大海分开波涛，显出道路，众人历经艰险，来到西奈的旷野。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也有一位犹太牧师对数以千计无家可归的犹太难民说：“我不是摩西，苏州河也不是红海，但虹口南部也许会成为另一个西奈。”这是《别了，上海》中的一个场景，虽是小说，此书却字字皆有来历。二战期间，受到纳粹德国迫害的犹太人走遍大半个地球难寻庇护所，终于在上海找到了一个托身的港湾。这段历史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据说以色列人至今谈到“China”一片茫然，谈到“上海”则欣然点头。

　　本书的译者余志和曾任新华社索非亚分社首席记者，《参考消息》总编辑，退休多年后，作家协会对外联络部主任找到他，说中国作家协会和保加利亚作家协会往来频繁，双方交换项目，互相翻译出版对方的长篇小说，因为此书是保加利亚文所写，只有余先生可以胜任，于是就寄来了图书。

　　二战时期，保加利亚处于君主专政，站在德国一边，但有很多进步势力暗中保护犹太人，这是当时的时代和社会背景造成的。东欧是斯拉夫民族，但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权派都站在德国的一边，老百姓却信仰东正教，思想感情更接近俄罗斯。作者安吉尔•瓦根施泰因本人就是犹太人，父母都是左派，1944年保加利亚解放之前，受迫害到了法国。他参加了反法西斯的抵抗运动，在一次战斗中被俘虏，抓进监狱，法西斯的统治者判处他死刑，二战后期美英飞机轰炸保加利亚，炸毁了监狱，逃出生天。解放后，他到苏联学习电影剧本创作，成为专职作家，2012年已经90岁高龄。保加利亚作协选择此书推介，便是出于其中的中国背景。

　　余志和特地向笔者强调本书一以贯穿的犹太教背景。犹太教是最古老的宗教，是基督教、伊斯兰教的本源，是西方宗教之根，为西方社会提供了道德的支援、共同的价值标准。宗教也是西方人的心灵鸡汤，基督教是西方文明的立国之本，平等、自由、法制、民选、权力制衡、权力监督等等这些政治概念和体制上的东西，都源于基督精神。书中女主角伊丽莎白本是日耳曼血统，无需跟随犹太丈夫流浪，却引用《旧约》中的话“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去国离乡，无怨无悔；莱文牧师在上海衣食无着的困境中，尚且为孩子开设了犹太教堂和教会学校，将这次逃难比成逃离红海；被日本人严刑拷打致死的希尔德•布劳恩墓碑上镌刻着大卫之星（大卫是古代以色列的国王，大卫之星是犹太民族的象征符号）。这些例子都说明，犹太人自认为是上帝的选民，依靠宗教精神渡过难关。

　　此书译笔流畅，读来就像作者用中文写作，犹太人在虹口市场与中国小商贩砍价一节尤为风趣，欧洲最会经商的犹太民族与古老中华民族的商业精英在此碰撞。小商贩出价1元，犹太人坚持只付1分；小商贩无奈还价50分，犹太人仍然坚持只付1分；小商贩降价到30分，犹太人转身就走；最后以20分成交，双方皆大欢喜，各自认为自己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