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农民

◎ 杨奇斌

　　有人说中国人全是农民，就算住在城里也还是农民。既然是农民对土地就有特殊的感情，就想在土地上耕耘一番。可是城里没有适合耕种的土地。于是人们就想尽办法，见缝插针过一把种菜的瘾。
　　有的城里农民把菜种到小区里的绿化带里。一开始怕影响不好，就偷偷摸摸地在绿化带里东挖一个坑，西刨一个洞，种上一棵芥菜或是一丛香菜。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浇点水、施点肥，收菜的时候更是左顾右盼，生怕别人注意，甚至在吃菜时还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原来在城里种菜，玩的是心跳，没有一定胆识是不行的。后来，觉得在绿化带里种菜也没啥不好，就干脆抡起胳膊大干一场。把花花草草刨了，种上一畦畦萝卜、一颗颗青菜。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绿化带里就光见菜不见草了。在物业管事的那几天，菜地的主人便会收到要在某月某日之前自觉地把菜收了，否则后果自负的通告。在限期内的那几天，小区里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收菜景象，青菜一棵棵被砍倒，萝卜一根根被拔起。吃不完的，就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些，暖暖日益冷漠的邻里关系。
　　在小区种菜有被铲除的风险，不少人便把目光转移到城里那条河上。河水潺潺，每年都会冲来不少淤泥堆积在河道两旁。捡掉枯枝破烂，刨去鹅卵石，河畔成了顶好的种菜基地。淤泥肥沃，用水又方便，菜种下去后全都疯长起来。用不了多久，鲜嫩可口的蔬菜就被摆上餐桌，调动起一家人的胃口。在河边种菜虽然不用担心被人铲除，却对大水防不胜防。常常一夜之间，甚至一两个小时之内，辛苦好长时间的劳动成果就化为乌有。因此，在河边种菜的城里农民大多不种周期长的蔬菜。河边菜地的主人也是不固定，每发一次大水就会跑来几张新面孔。尽管如此，河畔的地很少有空闲的。看来城里农民还真有铲不净、冲不垮的顽强意志，
　　有的城里农民没有锄头、铁锹，又怕麻烦，就在自家阳台摆上几个花盆，不种奇花异草，光种小葱大蒜。为的就是在煮汤的时候可以大喝一声：“快，去拔两根新鲜的葱来！”由于阳台的空间实在有限，不能让城里农民大展拳脚。该怎么办呢？有人异想天开，把菜地开在屋顶上了。早在十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在城里买房。选来选去，他选中一套顶楼的房子。我曾指着天台告诫他说：“天台成天被太阳曝晒着，到了夏天多热啊！”朋友狡黠地说：“我看中的就是这个天台。”
　　在众人的质疑声中，朋友硬是把顶楼拿下。装修的时候，别人在屋里忙碌，他却在天台上转悠；别人去买胶水木板，他却去买防水漆防水薄膜，别人挑沙挑水泥，他却挑土挑砖……一问才知道，他是想把天台开辟成菜地。先在天台上刷上防水漆并铺上十来层防水薄膜，接着在薄膜四周砌上砖头，再把一堆经过精挑细选的沃土一担担地挑到楼顶，铺在塑料布上。一担、两担……一百担、两百担……也不知他到底挑了多少担土，反正前前后后挑着重担爬了一个来月的楼梯后，还真在天台上开辟出一块二分见方的菜地。从此以后别人在体育场、健身馆里锻炼流汗，他就在天台上种菜流汗；别人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他就在天台上收菜摘菜。在楼顶上种菜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隔热。虽说他家在顶楼，到了夏天不但不热，还觉得有些凉爽。不是空调房里的那种凉，是纯天然的、树荫下的那种凉。
　　近几年城里兴起立体绿化，也就是在楼顶上种花种草。如此看来，我的这位朋友算是立体绿化的先驱了。而且他做得比现在的还要好。因为他种的是菜，不光能调节温度、湿度，释放氧气、吸收二氧化碳，还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口福。从天台菜地中，我又看到了城里农民的智慧和先见之明。
　　前段时间，我翻阅报刊看到欧洲某国的城里通常会保留一大片土地，以备在紧急情况下能开垦出种菜、种粮土地的报道。如果这个消息确凿，真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中国的城里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