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流泪

◎张先震

　　我常常为自己不期而至的泪水感到难为情。我的泪水是一群冒失的“客人”，他们常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约而来，听音乐时，读书时，面对一幅画时，他们都可能光临，全然不理会主人是否欢迎。

　　在我的意识中，流泪似乎总是不光彩的，尤其是一个须眉男子，所以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汨汨而来的泪水，也会使我难为情。我甚至对自己很疑惑，为什么如女子般多愁善感？我认真地分析自己的性格，多愁善感是源于感动，并不代表懦弱，一次次接踵而来的深重苦难并没有压垮我，单从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是坚强的。泪水和刚强并不矛盾，泪水是圣洁、高贵的“客人”，他是真诚、善良的体现，它只有在你深受感动时，才会造访。

　　想到这些，我宽慰了许多。后来，我知道许多杰出的前辈也曾对着作品流泪，我便更加肯定了自己，同时心中的疑虑消失殆尽。前不久，读到法国吉尔贝·塞斯布隆的著名短篇小说《干涩的眼睛》，主人公是位亿万富翁，他患了眼疾，大夫检查后得出结论，任何药物，任何医疗手段都对亿万富翁的眼睛不适用，解决痛苦的唯一药物，全靠他本人：只要他经常流泪，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只有这自然分泌物，这形成眼泪的无法人工合成的混合物，才能洗涤眼球，治好眼病。可是，一批学识广博的人挑选了世界文学中最悲惨的作品，为亿万富翁读最催人泪下的段落，他们声泪俱下，可亿万富翁却无动于衷。人们又特意为他上演一些令人心碎的节目，收集最悲伤的电影放给他看，可仍然是空忙一场。

　　如此说来，流泪并非见不得人的，我应该为我的泪水高兴才是，完全不必抑制，不必难为情，而应该，让泪水尽情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