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 缘美近黄昏——黄安先生二文读后
◎ 李直兵
《挚友》2015年第4期和2016年第3期分别刊载了黄安先生的两篇文章,前者篇名《弘扬国粹乐晚年》,后者则为《浅谈学写古诗词》。展读之余,诚感前者堪称激扬文字,后者无愧锦绣篇章。实可谓励我之志,广我以识,且给了我发声的契机,于是写一点文字,聊作读后之感,更欲不揣冒昧,借题发挥而言及其他。
十多年前,因在京工作的儿子遭歹徒殴劫致残,这让我有幸结缘《挚友》及编辑部诸位老师。从该刊《艺苑文萃》专栏登载的作品中,经常读到黄先生的诗词,每读一首都深感其不仅具有思想性和艺术性,而且严守古诗词的格律。一次送稿去编辑部和诸位老师偶尔言及此事,方知黄先生已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视障老者。得知此情,令我油然而生敬意,回家即写了《清平乐•敬酬黄安先生》一词刊发在《挚友》上,没几天黄老即打来电话向我表示谢意。其后原想前去拜访黄老,却因家事缠身,又自感不便为黄老的平静生活增添诸多麻烦,也就只好作罢,而将一份深深的敬意埋藏在了心底,以致至今夙愿未偿。
岁月匆匆,春秋轮转,不觉近10年的光阴倏忽而过。如果说当年我得知的只言片语,对黄老的形象而言只是一幅“写意画”,那么读了《弘扬国粹乐晚年》一文后,则让我看到了黄老形象的全貌——一幅流光溢彩的工笔画:新中国成立前夕,他在家乡就读高中时,即结缘古文、诗经、楚辞及唐诗、宋词和元曲。1949年8月未及大学深造则投笔从戎,参加了解放军,至1954年一直在“四野”后勤部工作和学习。其后又调干去了华中师范学院深造,至大三时,因抗美援朝时头部受伤的后遗症影响而致双目失明。1957年毕业来京,分配在内务部中国盲人训练班任教,以后一直居京工作在残疾人的教育战线上。1988年北京市残联建立时,他担任了盲人协会副主席直至离休。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黄老以视障之躯一路走来,在工作之余勤耕于文坛,且奋笔不辍,又著作颇丰,由此可以想见他的人生之旅多么艰辛。然而,正是这艰辛的历程,让我们从另一个层面看到,黄老顽强拼搏的壮举是多么豪迈;身残志坚的风采是多么亮丽;不向厄运低头的精神是多么感人至深。而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在他离休之后又潜心于古体诗词的创作,这无异于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皇冠上摘取其顶上的宝石。毛泽东主席曾将写作古体诗词比作带上脚镣手铐跳舞,但令人欣喜的是黄老却跳得有模有样,且舞姿翩跹,进退自如。这期间由于他勤奋写作,先后出版了两本古体诗词《咏光集》。
写作古体诗词之所以喻为带着镣铐跳舞,这是因为其间的诸多规定相当严格,没有一定的文字基础,不掌握这些规定的基本知识,那就根本写不出合格的诗词。就诗而言,无论是四句体的五绝七绝,或是八句体的五律七律,首当其冲的一条最基本同时也是最严格而又较难达到的要求就是要合律,不合律就无所谓律诗或绝句了。合律的要求一是每句都要成为律句,二是讲究平仄的相对与相粘,三是律诗的八句中,第三、四句和第五、六句分别要求两句相对仗,即要成为两副对联。此外还有拗句的补救,孤平的避忌,特定的平仄格式以及一韵到底和其他诸多要求。就词而言,每首词都有固定的句数、字数及平仄格律。不同的词牌各不相同,即使字数相等的词句,在不同的词牌中,节律和平仄也有异同之分。还有部分规定的对仗句和扇面对仗句等要求。所以自古以来人们将写词叫填词,即依该词牌的格律和其他规定将不同的长短句填进该词牌中。这仅是从形式而言,就内容方面讲,古体诗词要求也是很高的,虽篇幅短小,但在立意谋篇,遣词用语,表现手法等等,这些都是其他文学体裁不可比拟与不可企及的。
在此特别值得称道的是,黄老对古体诗词所规定的格律对仗及其他诸多严格的要求,他的每首诗都是按格律和其他要求写成,每首词都是依词牌填就,做到了毫无疏漏闪失,没有任何败笔出现。我常这样想,古体诗的四种格律句式记下当然不难,但词牌的小令、中调、长调纷繁,多达数千体例,黄老却以身体上的视障缺憾,怎么就准确无误地记下了那么多体例的词牌格律呢?而他在写作古诗词时,又偏偏填词居多,与写作的律绝相比不知要超出多少倍。这一疑问长时间地困扰着我而不得其解,当我读到他的《浅谈学写古诗词》一文后,心头豁然开朗,疑问不禁冰消云散为之释然,原来他对古体诗词有着如此深厚的基础啊!他在该文中所谈及的有关诗词方方面面的知识,有些则是我在这一领域中暗昧的盲点,读罢该文,简直如同上了一节扫盲课而受益,这也是我为什么在本文开篇时要写上“广我以识”这句话的缘由。
直到现在,我虽还不能确切地知道黄老生于何年,但从第一篇文章的字里行间,估摸他已是一位八旬有几或年近九旬的老人了,然而视障却占去了他人生的四分之三的大好时光。他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凭着长征般的信仰与执著,在可谓“眼里没有世界,心底装着乾坤”的境遇与势态下打造了自己的辉煌,为党为国为民作出了那么多的奉献。于供职的工作之余,在退居的林下之际,收获了那么多文学的硕果,这实属不易。他的人生轨迹彰显着崇高的精神境界和美好的思想品德,堪称是有着劲松般的气质、翠竹般的情愫、寒梅般的节操。这无疑是激励我们这些健全人前进的助推器和原动力,亦为我之所言“励我之志”的注脚。记得唐代诗人李商隐在他的《登乐游原》一诗中曾写下这样的句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千百年来,不仅为后人所传诵,且认为给人一种哲理上的启迪,警人欲有所为需趁年少。但在时下,自“最美不过夕阳红”一曲问世后,我对李的两句诗则作了别解,且有着如是之观:其积极进取的一面故不可小觑或忽视,但从另一个层面看,因在后句前冠以“只是”一词,这在一定程度上应当说是分明暗淡了夕阳向晚的辉煌。一轮红日,喷薄东出,经天西沉,难道不是只有向晚的时候最美最让人喜爱吗?这夕阳之美,不仅体现了垂暮之时所保持的晚节,还彰显了不挂纤云的亮丽,又展示了为霞满天的丰彩。应当说“夕阳无限好”正是因其临近了黄昏,才能称之为美哉夕阳,壮哉夕阳。这正象征一位耄耋翁叟青春永驻,老有所成,一尘不染,白璧无瑕的高风亮节。黄老的垂暮之年,恰如一轮为霞满天的夕阳。为此笔者采取了偷梁换柱的手法,贸然将“只是”一词改作了“缘美”,且斗胆地将其用于了本篇的文题,道是《夕阳无限好 缘美近黄昏》,我想这也许更符合黄老的实际。
写到这里本该打住,但于开宗明义既已说过还要“借题发挥而言及其他”,也就不畏蛇足之嫌续上几句。综观黄老问世的大量诗词之作,我们不难发现他对古体诗词的创作不仅付出了大量心血,写出了许多好作品。且在完成这些作品时,一贯保持了严谨的创作态度,严格遵循古体诗词的有关规定行文谋篇,显示出他求真务实的风范。凡此种种,笔者认为特别值得每一位古体诗词爱好者认真学习,发扬光大。然而无可讳言,也有少数人,本来有心热爱古体诗词,但却无意认真弄清规定。只要写成五言七言四句或八句,即贸然称之曰五绝七绝或五律七律;按某个词牌的句数和每句的字数写成一首长短句的篇什即标上某词牌之名。殊不知这些作品与古体诗词的平仄规定格格不入,与其诸多要求远哉遥遥。严格说来,这是不谙格律的门外汉的冒昧之举,也是一种极不严肃的态度和缺乏严谨的为文之风。须知古体诗词是国粹啊!我们对其岂能如此随意草率?这样轻佻对待难道不会感到有亵渎国粹之嫌吗?笔者认为此风不可长而应力避!如你真爱古体诗词,就当如黄安先生所说那样:“精读名篇,汲取精华,通晓格律……长期坚持,形成习惯,使之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此则经验之谈,足谓至理名言。笔者亦是一名古体诗词爱好者,将黄安老的几句警策之言转引在这里,以期与诸同好共勉。亦愿与之为弘扬国粹尽一分力,或效黄安老的精神,为打造国粹的辉煌多出作品,出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