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簇拥我前行
◎ 秦玉花
去年9月初的一天下午,一位记者给我打来电话。因为当时我正病着,所以电话是我妈妈接的。记者在电话里对我妈妈说,北京市残联正在策划与凤凰书品一起对优秀残疾人的事迹进行采写结集成书,我是他们准备采访的人物之一,但考虑到我现在身体及其虚弱,所以想等过几天再来,并且尽可能地缩短采访时间。
一个星期以后,张林主任和马妮娜老师如约而至。
在采访中,马老师问我:“你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作家吗?”我回答说:“我最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那时,尚存有微弱视力的我在普通小学就读,油画棒的画作曾先后三次在中国美术馆展出,随后又在日本国际儿童画展中受到好评。可惜后来,我的视力急剧下降,只好转学到了北京盲校,画家梦也就随之破灭了。我之所以开始写作,可以说是出于无奈。因为既看不见又动不了的我,生活的空间只拘泥在一间狭小的居室,每天面对的只是家里的几个人,与其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不如就将缥缈的思绪记录成文。不过现在看来,我以后也不可能再继续写下去了。”马老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再继续写了呢?”我苦笑着说:“前段时间,家人硬是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我给拽了回来。虽然我保住了性命,但双手颤抖是这一场大病给我带来的不良反应之一,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总是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根本没办法打字。一想到今后时时刻刻都要承受如此的煎熬,我忍不住心生绝望。最近读到的一篇文章里称:‘痛是一种钙,能让人长久地挺立;苦是一味药,能让人顽强地支撑。’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想,人的承受力终究也还是有限度的吧。”说到这里,我禁不住一阵哽咽。
几天以后,我意外地收到了张主任发来的一条短信:“我们应当相信,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人间的。无论他多么的平凡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总有一个角落会将他搁置,总有一个人需要他的存在。有些人在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守着简单的安稳与幸福,不惊不扰地过一生。有些人在纷扰的世俗中,以华丽的姿态尽情地演绎一场场悲喜人生。这是林徽音说的一段话,希望你能从中有所感悟。”我回复道:“张主任,谢谢您对我的开导和鼓励。道理我其实都懂都明白,但就是难以接受现状,难以面对现实。”张主任很快就回了短信:“爱是一种力量,这在你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妈妈和姐姐对你的爱使你顽强地走到了今天,并且有所成就。对喜欢做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要坚持下去。你可以在身体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再继续写些文章,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也是我对你的希望。”
然而,当我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的时候,手一抖,我就得停下来,等缓过劲儿来再接着写,却又忘了刚才写到了哪儿。这样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什么也没有写出来,反倒是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
我发短信向张主任说了我遇到的困难和内心的苦闷。张主任回复道:“不要总对自己要求得太高,要根据身体状况量力而行。你可以从短的写起,慢慢地积累。另外,你还可以尝试着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我不解地问:“怎么改变写作的方式呢?”这一次,张主任没有回复我的短信。我不免感到失落,心想:“张主任给我发短信,可能是觉得我病得很重,样子很可怜,想安慰安慰我罢了。人家整天忙得团团转,哪儿有时间和精力总为我的这点儿事分心劳神呢!”
12月27日上午,我刚一打开手机便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我打开收件箱来查看,见是张主任在早晨六点半发来的。“我前几天发烧了,直到今天早晨才感到稍稍好了一些。上次我提到,让你尝试着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我是这样想的,你可以先把构思好的内容用录音笔录下来,然后请别人将其用电脑打成文字,再由你自己进行修改。这样做虽然麻烦些,但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这才知道,张主任之所以一连几天没有回复我的短信,原来是因为他病了,而在病中他居然还在关心和牵挂着我。我在为错怪了张主任感到惭愧的同时,也在为他的真诚与善良而感动。
12月28日晚上,张主任在短信里告诉我说:“我们明天上午就可以拿到书了,我计划明天晚上给你送去,顺便看看你,大概7点左右能到你家。”我回复道:“天寒地冻,漆黑一片,路面拥堵,麻烦您大老远的特意跑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是邮寄吧。”随即我将邮寄地址发给了张主任。可张主任和马老师还是花费了几个小时,横穿北京城来到了我家,为此,两人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张主任剥掉了书外面的塑料薄膜,将书递到我手上,然后拉过我的另一只手,在封面上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书的名字叫《厄运是我深不可测的宝藏》,你摸到的有凹凸感的就是书名。画面是一座雪山,雪山上身穿红色衣服的攀登者叫夏伯渝,他在24岁攀登珠穆朗玛峰时被冻掉了双下肢,在装上了金属假肢以后,他依然在继续着自己的登山梦。画面的上方是蓝蓝的天。”之后,张主任又将书翻过来,说:“封底写有两段话。一段话是刘岩说的:‘相信‘相信’的力量,相信生活是可能的。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奇迹不可能在你身上发生。所谓的奇迹对我而言,就是每天能够好一点。相信这件事的可能性,会带给人动力。’另一段话是金伯宏说的:‘如果一个残疾人必须承认自己比健全人人格上低一等,如果这个人没有别人的怜悯就活不下去,必须忍气吞声地忘记尊严。这样残酷的道理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在很多方面我都不是一个强者,但在做人的骨气上,有点玩劣不化、不可救药。’”在读这两段话时,张主任有意放慢了语速,而且是带着感情的,这使得字字句句都敲击在我的心坎儿上。念完之后,见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张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别人的话在激励着你,同样的,你的故事也在感染着别人。能够成为残疾人中的优秀典范,这是你长期努力的结果,希望你今后能够再接再厉。”
张主任一直在关心着我的身体状况。今年4月初,我发短信告诉了张主任一个好消息:“我手抖的毛病现在已经基本消失,我终于又可以打字了!”张主任马上回复道:“这是你用意志和信念创造出的奇迹!”随后,张主任又写道:“4月3日,夏伯渝第三次向海拔8848米的珠峰之巅发起了挑战!虽然他今年已经65岁了,虽然曾经历过截肢、癌症之痛,雪崩、地震之险,他却依然坚定地说:‘只要山还在,我就一定会回来!’
生命,不也是一座陡峭险峻的高山吗?在我前行的山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像张主任一样充满爱心的人,拉我走出绝望的深谷,伴我走过厄运的沼泽,簇拥着我一路前行,给了我向上、向前的能量和动力,并且让我相信:生活无论如何都是可以继续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