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人生·命运 ——评长篇小说《残花亦俏》

◎张骥良 任淑敏

　　张莉是我20多年的老朋友了。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到北京福利院采访时认识了她。她叼笔写字的镜头，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之后不断在报刊上读到她的短诗，短文。她的勤奋和才华令人惊讶和钦佩。前几年，我读到她的自传体长篇纪实文学作品《生如残月》，在如今的网络时代里，这本书竟然销售了9万册！着实令我吃了一惊。

　　今年5月，张莉又推出了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残花亦俏》。我一捧起这本新书，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张莉的成功之处，我认为有这么几点。第一，是因为她写了一个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世界，她写了一家市级社会福利院，写了一群福利院里残障休养员的生活。这是一个外人很难进入的小社会。即使您有再丰富的想象力，如果不是在这里生活，您注定写不出这么纷纭复杂，这么性格鲜明的人物性格来。第二，她写到了一群残障人的情感。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但由于先天或后来造成了身体的变化，这种情感有的扭曲变形，有的虽然没有扭曲变形，但生活和婚姻不幸福也导致了他们特殊的情感。作者写了情感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是令人深思的。第三，作者写了各色人物的命运。这些人物并不是都自强自立，这当中也有与命运抗争的勇士，然而这些人物的命运，以悲惨的居多。作者笔下写出了众多各种各样的好人，他们的命运并不一帆风顺，阳光普照，人物曲折的命运令读者捧卷沉思。

　　书中写了肢残人陈玉枝，盲人按摩师聂大夫的情感生活。两个人的情感是纯真的，婚姻生活是幸福美满的。但自从陈玉枝领养了哥哥的一个女儿后，家庭的悲剧便从此开始了。养女不仅仅看不起养父，而且对养父充满了歧视。父女俩不说一句话，还屡屡离家出走。劳累了一天的养父，下班后顾不上吃一口饭，拄着盲杖四处找她。她明明听到了养父母的呼喊声，但她就是不吭声，还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刺激养父。聂大夫是被活活气死的，聂大夫死后，陈玉枝断了生活来源，又被迫重新回到了福利院。在这个故事里，作者思考了盲人的命运。养女是陈玉枝的侄女，他们本来是亲戚关系。养女是需要聂大夫抚养的，但仅仅因为姑父是盲人，这种亲戚关系就变得冷若冰霜。作者的目的不仅仅是讲故事，她用笔引领着我们，一起思考着盲人的命运，一起思考着残疾与亲情之间的关系。

　　宋立仁与陈玉枝的情感生活相比，即复杂又曲折且耐人寻味。宋立仁只能蹲在地上行走，他爱上了模样俊俏的芦岚。芦岚对他是有好感的，但宋立仁同样是一位休养员，他每个月只有6元钱的津贴，他根本养不起芦岚。在身体健全的职工老林的穷追不舍下，芦岚和老林谈起了恋爱，两个人很快就登记结了婚。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让芦岚很快就感到了失望和后悔。老林看上的是芦岚那俊俏模样，却忽视了重残的身体。在占有了妻子的身体之后，对于这个不能做更多家务的女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一连几夜不回家，把根本无法下床的妻子留在家里。芦岚内心深处的痛苦是无法排解的。生活的艰难，行动的不便，无法医治的内伤，使她的身体很快就垮掉了。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况下，她又被狠心的丈夫送回了福利院。在她行将走完人生旅程的最后时刻，她和老宋见了一面。她究竟有多少心里话，要对老宋说呀！但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作者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这两个不幸的人物的深切同情。

　　老宋的故事并没有完，在病友楚豪的全力帮助下，他勇敢地走出了福利院，走上了一条自食其力的创业之路。伴随创业之路的艰难曲折，他的腰包一点一点鼓了起来。楚豪遇到了沿街乞讨的母女三人，当他了解到那女人已经死了丈夫，便把那女人介绍给了老宋。不久，两个人就结婚了。母女三人的生活，一下子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随着物质生活的提高，母女三人内心深处，也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大女儿出国留洋，走时连头也没回。继父的养育之恩，早被两个女儿抛到九霄云外。二女儿从小就不学好，学生时代就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对于继父如同路人，连半点关心和帮助都说不上。刚结婚那些年，妻子玉竹对丈夫还算不错，后来学会了打麻将，一坐上麻将桌就是一天。面对妻子和两个女儿的如此表现，宋立仁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借酒消愁。如今，他瘫痪在床，生活就更加艰难了。宋立仁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仁义之人。但，他的善良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文章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些人丑恶的内心世界。

　　楚豪和宋立仁一样，都是我们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大好人。但与宋立仁有所不同的是，楚豪的晚景生活还算不错。在这部长篇小说中，章素萍这个人物形象，被作者张莉塑造得相当成功。她小心眼儿，自私，且特别爱搬弄是非。她在老林和妻子芦岚之间播弄是非，让芦岚吃了不少苦头。而楚豪这样一个心存大爱的善良人，竟然和章素萍结了婚。婚后她一点也不老实，和小商小贩们打情骂俏，还经常往家里招人，并且让楚豪碰到过。楚豪竟然忍下了这口气，他为什么不和这个不安分守己的女人分手?作者在书中没有交代，而是把思考留给了读者。不少残疾人的婚姻和家庭生活并不幸福，其中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由于他们身体条件的局限，他们的社会交往面过窄，选择和被选择的机会少得可怜。作者在这部作品中，写了陈玉枝，芦岚，宋立仁，楚豪等几个主要人物的家庭生活，让读者为之动容。与那母女三人截然不同的是，成长后的兄妹俩，没有忘了养父的养育之恩，对养父还算孝顺。楚豪的晚景比宋立仁的晚景好了许多，“好人有好报”这句老百姓挂在嘴边上的俗话，在楚豪身上应验了。

　　作者紧紧抓住了情感这一主题。在福利院这一不被人们知晓的社会角落里，讲述了一个个并不经典却耐人寻味的故事。作者希望通过这一系列的故事，引起人们对弱势群体的关注，这也正是这本书价值的所在。

　　我非常欣慰地看到，与《生如残月》比起来，作者的创作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作者从一个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有一定水准的残疾人作家，张莉所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在这篇文章结尾，我想倡议那些生活在顺境中的年轻人，读一读这部《残花亦俏》吧！你会从中了解一个你不太了解或者全然不知的群体。从故事中了解社会的世态炎凉，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