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伯

◎夏雪飞

　　父亲家房后，有一座老宅子，住着七十多岁孤身一人的大伯。

　　每次回家，我都去大伯家坐会儿，陪大伯聊聊天，再送给他两瓶酒，大伯就很开心，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大伯总是眯缝着眼睛，满脸带笑地说：“二妮子，回来了啊！”然后就拿出他珍藏的糖果给我吃，还说：“大伯知道你最爱吃糖，这是别人给的喜糖，我都给你留着呢。”

　　大伯一直记得我爱吃糖，只要有糖，他都想着留给我吃。但是，现在的我，怕胖，很少吃糖了。但我不愿意看到大伯失望的表情，还是剥了一块糖含在嘴里。临走时，大伯硬拉着我，给我装了满满一口袋糖，我摸着鼓鼓囊囊的口袋，哭笑不得，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小时候过年，我和村里的小伙伴结伴到长辈家拜年，也为了得到一些平日里吃不到的糖果。等走到大伯家门口时，小伙伴们都不进去，还说什么：“大伯一个人生活，肯定不准备糖果”。

　　我想着大伯平时对我的好，就一个人进去给大伯问个好。大伯连声应着：“好，好，二妮子好”，然后就把桌子上的一盘糖全部装进我的口袋里。出了大伯家，我兴高采烈地追上小伙伴们，向他们显示自己的“战果”。小伙伴们都羡慕极了，也纷纷返回大伯家去问好，可是大伯只买了一盘糖，都给了我，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大伯还记得我爱吃杏，每年杏熟的时候，大伯就让父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吃杏。每次我吃着大伯家的杏，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儿时，家家都没有种果树的意识，只有几户人家种了不多的杏树，大伯家院子大，种了两棵杏树。小青杏刚长出来时，我们这些孩子就馋涎欲滴，纷纷瞄准了大伯家的杏树。于是，趁大伯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就全体出动，翻过那座低矮的土墙头，攀爬到树上摘杏吃，还留一个小伙伴“放哨”。

　　当放哨的小伙伴大喊一声：“大伯回来了，快跑”，我们就一个个跳下树，翻过墙头跑了。大伯眼神不济，却对我的身影非常熟悉。等到下午时，父亲下班回家，大伯就到我家来“告状”，说我去摘杏了。为此，父亲批评了我。我从心里怨恨着大伯的小气，他明明看到一帮小男生去摘杏，唯独就找到我们家，就因为我偷吃了他家五个小青杏。

　　等到杏熟时，大伯来到我家，给我送来一大袋鲜红的杏。见我不解，大伯说：“二妮子，大伯不是怕你吃杏，你在那帮孩子里最小，大伯怕你爬墙头时摔着，才告诉你爸爸的。再说小青杏也不好吃，这杏熟了多好吃，等吃完了，就到大伯家，大伯给你摘，小姑娘爬树多危险。”

　　那年月，家里都不富裕，没有什么零食，我吃着那酸甜的杏，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瞬间明白了大伯的心。

　　懂事后，我从父亲那里得知，大伯因为家境贫困，个子矮小，一直单身一人。我想着大伯对我的好，对大伯充满了同情。从那以后，每当家里做了好吃的，我就给大伯送一份。学生时代，每年的学雷锋日，我还鼓动班上的同学，一起到大伯家做好事，给大伯扫院子，擦玻璃。大伯总是夸我：“二妮子是好孩子，心地善良。”

　　毕业后，我去县城工作了。年近70岁的大伯听力不好了，村里人觉得他听不清楚，都不愿意和他说话。这下，大伯更显得孤独了。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休息时带大伯到医院检查后，配备了耳背式助听器。大伯带着助听器，终于能够听清别人说话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大伯又开始出去串门了，逢人就说：“这是二妮子给我买的助听器，二妮子心地善良啊，从小就这样，我还真没看错。”

　　大伯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想起了上学时，父母工作忙，有时我放学回家，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大伯总是让我去他家吃饭，给我做爱吃的面条，还加一个鸡蛋，那时鸡蛋可是稀罕的东西。后来，父母知道了，特地买了鸡蛋给大伯，大伯硬不要，说：“给二妮子吃，二妮子正在长身体，要吃得好点。”

　　大伯对我就像自己孩子一样亲，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