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善良缺席 ——观话剧《危机公关》有感

◎ 曹红涛

　　许达年这一跪，谈何容易！

　　这份迟来的审判，对这位隐匿20多年的造假酒者、纵横商海应对无数危机的富豪而言，是一场真正的危机。尽管拥有傲人的事业、地位、财富和表面上美满的家庭，但他的成功有滴血原罪，他的婚姻有无法弥补的裂痕，他的生活处处窒息忍耐，他的女儿饱受家庭的心灵负累，为了掩盖罪行，他甚至要与“魔鬼”作交易……许达年的周围本就危机四伏，这出悲剧能怪谁呢？审判早就在那里等着他，越是公关挣扎，越是无力自拔。只经正义光芒一射，那辉煌大厦便斑驳褪皮、分崩离析。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正义一定会来”。那击穿许达年灵魂堡垒的光芒又来自何方？如果没有宝贝儿子那一场跨越阶层的爱情，没有怨妇妻子歇斯底里的占有欲，没有那个为攫取私利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的饭店经理，没有为了寻找“迟来正义”而较真人肉搜索的孩子们，没有备受丛林法则侵蚀但面对子女幸福仍存的那一息心底良知……或许，这样一个高大强悍的身躯，很难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地。

　　当然，还有一个最艰难的假设——如果没有戴望远的善良……

　　这位高考后因喝工业酒精勾兑假酒致盲，却一直保持乐观善良的苦命人，完全可以对本就“眼不见”的事“心不烦”，对许多行业“潜规则”保持目盲，对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的不道德“不闻不问”……他完全可以拿这些去交换更体面的活法。但他没有这样做。他选择过一种守良知、讲道德、不苟且的生活，而且过得有滋有味、甘之如饴.有体贴的爱人，有知心的朋友，有出息的女儿，有音乐高雅，有庭前闲花，有暖水淡茶，还有那颗无忧无惧、知足平静的心。

　　假如善良缺席，戴望远就不会辗转流落到肉联厂，就没有人揭发死猪肉灌腊肠，没有郝市长登门求证却偶遇当年脱案的假酒贩，那桩许达年百般公关遮掩的罪行，或许永无大白天日之机。

　　或许，只有在剧本里才会有这样的巧合，甚至，俗世中的我们都会有那样的假设，把行为作派如老戴者视作不合时宜的另类。然而，很多真相之所以不彰，很多正义之所以迟来，不正因我们习惯于怀疑良知者的坚守，轻易否定心中善念的价值，甚至听信魔鬼的怂恿了吗？真理，是真心真相，正义，是正知正念，那份透射灵魂的光芒，或许就是这份发乎良心护持的天理正道吧。正是凭着这份时或黯淡却终不泯灭的光芒，世间才不会陷入永夜，正义终将会来。

　　假如善良缺席，又如何灵魂救赎。跪倒的许达年，自知罪无可恕，这份忏悔有痛苦，更是解脱吧。时光不可逆转，有些伤害根本别指望原谅，甚至罪过还要最深爱的家人代偿，但他终于明白了任何公关都无济于良心的拷问，任何慈善都无法掩盖对几位盲者的终身伤害，他放弃了与魔鬼继续交易，也拒绝了魔鬼的审判，走上了解除灵魂危机的正途。惟有真心忏悔，才有望达成自我救赎。我们没有权力抡起道义大棒对这位企业家、慈善家、父亲与丈夫大加挞伐，不悯灭良知，勇敢地担责，人就有希望度过灵魂危机，重归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