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之间

　　◎ 李延芳

　　这个冬天，北京的气候特点是高温、干燥。本应是“悬崖百丈冰”的四九，北京居然达到了零上10度。中午在门口晒太阳，阳光晒得人周身燥热，那威力远非暖气能及，完全是一派“春风送暖入屠苏”的意味。

　　高温使冬天的北风少了些霸气，多了些和善，除了制售棉衣、棉鞋的厂家商家不悦之外，恐怕没人不悦。可这久未降水导致的干燥空气却成了众矢之的。人们掐指算着、盼着，“冬至了，该下场雪了吧，往年这个时候怎么也该下一场了。”“都三九了，还是一片雪花都没见着，70多天没降水了，太干了。”人们眼巴巴望着灰蒙蒙的天，从喉咙里甩出几声沉闷的咳嗽。这个冬天，北京的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咳嗽声、打喷嚏声。

　　忽有一日，天气预报说，北京有望迎来一场小雪，我满怀期待地频频打量天空，天色阴郁，乌云滚滚，似在努力酝酿情绪，可老天终究还是爽约了。有人感叹：云南下雪了，湖南下雪了，浙江也下雪了，连埃及都下了112年来的第一场雪！北京是怎么啦？难道赏雪一定要到鸟巢吗？

　　冬天就要有冬天的样子，譬如寒冷和下雪。这是冬天独有的特质，只有恪守规律，冷暖有度，湿燥相宜，天地万物才能平衡有序。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季候轮回如此，人生与情感同样如此。

　　有一个登山队员攀登珠穆朗玛峰，他在登上海拔6400米的高度时忽然感到体力不支，就放弃了攀登。大家都替他惋惜，问他：“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再攀一点儿高度，再咬紧一下牙关，就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他说：“我最清楚，6400米的海拔是我登山生涯的最高点，我一点儿都没有遗憾。”量力而行，恰到好处，当行则行，该止则止是一种智慧。

　　我们常说，有目标才会有动力，但就怕找不准自己的目标，总以为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能达到，总以为生命的制高点在更高更远处。而明智的人在不懈地努力攀登之时，又能恰到好处地停止，因为有时候，明智的放弃是另一种美好的境界。

　　人活着就应该有所追求，追求是一种人生理想。著名的法国作家雨果曾这样说过：“人有了物质才能生存，人有了理想才谈得上生活。”但是，人生在世，所有的追求都要把握好一个“度”。生活就像走钢丝绳，关键在于把握好平衡的度，否则不是掉在左边，就是掉在右边，能走到终点的都是掌握平衡的高手。

　　生活的动力来自目标。放眼望去，芸芸众生的各种努力、各种奋斗，无非出自一个目标：要活得好，活得快乐。一个人不怕爬高，最忌不择手段、无情无义、泯灭良知。

　　听说过这样一个真实的案例：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一对夫妻早年离异，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母亲摆菜摊供女儿李丽上学。渐渐长大的李丽并不体谅母亲的含辛茹苦，在读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她怕别人知道她出自一个贫苦卑微的家庭而鄙视她。

　　大学毕业后，李丽进入一家著名外企。在公司的年终酒会上，她结识了公司老板的儿子邓伟，邓伟英姿飒爽才华横溢，李丽一见倾心。她认为婚姻是唯一翻身的机会，便千方百计接近这个富二代。

　　得知邓伟不愿和来自单身家庭的女孩谈恋爱，觉得他们不好相处，李丽就编了个谎言，说自己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一场车祸中他们都不幸去世了，她是由姑姑养育长大的。邓伟对李丽愈发怜爱。

　　不久，李丽如愿嫁入豪门。老妈妈以同乡的身份，进入邓家照顾怀有身孕的女儿。老人把李丽夫妻俩侍候得无微不至，邓伟唯一看不惯的就是她总是舍不得扔掉剩菜剩饭和旧报纸、杂志、饮料瓶。李丽的孩子出生后，女婿与丈母娘的矛盾升级。在两人的一次争执中，邓伟赶老人离开，并将老人推下楼梯，造成老人受伤。“娘——”李丽的一声哭喊暴露了真相。

　　愤怒之极的老人报了警，邓伟被判处拘役6个月，缓刑一年。

　　邓伟深感自己被李丽娘俩骗了，法律的惩处更让他颜面尽失，他逼迫李丽在他与母亲之间做出选择。李丽抛舍不下豪门少妇的奢华生活，打发母亲回家。

　　在此后的三年里，李丽听从丈夫的“指示”，没给母亲寄过一分钱，老人靠给别人做家务为生。后来，她干不动活了，经常几天吃不上一顿饭，她想打电话给女儿，又不想让女儿为难。一天，李丽接到老家村委会打来的电话，说她母亲不慎滑入河中，腿受伤了。李丽匆匆赶往医院，看到母亲已瘦得皮包骨，不由得泪水涟涟。她想在家照顾母亲一段时间，她向邓伟说明情况，但丈夫已经不再相信她了，更不想让她和那个害他判刑的人有任何瓜葛。李丽只好找人把母亲抬到姑姑家门口。看见姑姑家门紧锁，她犹豫了。此时邓伟的电话再次响起，告诉她要是不回去就永远不要回去了。面对荣华富贵的诱惑，她再次抛弃了自己的母亲。终致老人冻死在冬夜的街头。亲人在收拾老人遗物时，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一把精心包裹的金锁，上面写着：赠小外孙。那是老人用在女儿家卖废品的钱买的，可她已经没有机会亲手给心爱的外孙挂上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都在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然而，排除一切障碍，苦苦抓住荣华富贵不放就是幸福吗？恐怕未必。眼睛只盯着高处，脚下失去根基，必然会摔跤；被冷漠浮华的风沙迷住眼睛，欲壑难填，必然会压垮生命。适度的追求是聪明的，超越极限的奢求是不理智的。量力而行，恰到好处，当行则行，该止则止是一种智慧。

　　进入马年，北京终于迎来了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结束了107天未见有效降水的记录。此刻，雪还在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世界如此纯净。撷取一片雪花，在心里栽一朵圣洁的莲，让智慧常放，杂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