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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逆境中完成“一本”

  发表时间:2015-03-12 【字体:

◎袁艳萍

我是一名盲人柔道运动员。虽然双眼残存一丝视力,可眼前就像蒙着一块纱布,周围的一切是模糊不清的。201291日,在伦敦残奥会盲人柔道赛场,上千名观众的注视中,我站在了70公斤以上级的决赛场上,虽然我看不清对手的样子,但我告诉自己,只要战胜她,就能让《义勇军进行曲》在这里奏响。

现场观众们的叫喊声让我感到异常嘈杂,我根本听不清教练员的指导。比赛开始后,我将对手拉扯到离教练最近的位置,牢牢地压住她的大领,寻找着进攻机会,当对方身体重心向我倾斜时,教练高声嚷道:“老袁,控制好手,向后摔她”,我知道机会来了,迅速将左腿伸到她身后,然后用全身的力量扑向她。此时观众们的叫喊声停止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我和她腾空而起!随即,裁判高举单臂,判决为:一本!

“一本”是柔道比赛的最高得分,一旦选手成功做出“一本”动作,该场比赛就宣告结束,取得一本的胜利对我来说,不仅是赛场上的得分,也是我在逆境中挑战自我的完胜!

为了这个胜利,我也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和艰辛。

1998年,那时我的眼睛还好,还在健全人柔道队里从事专业柔道训练和比赛,而转瞬之间,我却站在了运动生涯的尽头,告别了柔道赛场,那一年我22岁。

那是一次训练时的意外,导致脚踝和腓骨受伤。经过两次手术,一块钢板和六个螺丝钉留在了腿里用来固定骨头。钢板、螺丝钉固定的不仅是我的身体,更拴住了我憧憬未来的希望,2002年,我无奈地选择了退役,曾经属于我的荣誉、奖牌,一瞬间成了过去。

2004年,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我走进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我又有了新的梦想,以优异的学习成绩来完成我人生中再一个“一本”。

就在美好的未来向我招手的时候,厄运也随之而来。2004年底,我的视力直线下降,已经到了几乎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步。在经过检查和治疗后,我被告知:自己的视力已无法恢复。那一年我28岁,在青春即将逝去的时候,我却看不清未来。

视力的急剧下降,让我看书写字时,只能将书本尽量靠近眼睛,看不了几眼,我的双眼就酸痛难忍,出现重影。我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的视力有多么糟糕,更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每天早上6点起床,开始练习听力,用复读机一遍遍地放着晦涩难懂的英语对话;晚上下了课,就去自习室,将白天所学的课文反复抄写,直到可以默写出来。我还和一位学妹组成了学习对子,每当老师布置英语作文,我就将写好的文章交给她,请她帮我检查,有时二百多字的文章,改过三四遍,才算完成。

在我苦苦坚持的时候,我得到一条消息:国家盲人柔道队在北京集训。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唤醒了,我想重新站在柔道场上,用漂亮的“一本”,战胜对手。尽管那时我已年近三十,还带着一身的伤病,我问自己,袁艳萍你的身体吃得消吗?能挺住大运动量训练吗?可挑战自我,能够再次站上领奖台的愿望,让我不顾一切地将这些顾虑抛到了脑后,我把想要加入柔道队的想法通过邮件发给了北京市朝阳区残联,不到两个星期,一套全新的柔道服便真的穿在了我身上!

尽管在学习方面还是很吃力的,但我也不想放弃自己最爱的运动,为了两方面都不耽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坚持,坚持,再坚持。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学习,星期五下课后就背上自己的训练装备,换乘两趟车去训练场地,周日再返回学校。没有节假日,没有娱乐活动,就这样我咬牙扛下了两年。天道酬勤,在这两年中,我不仅收获了盲人柔道世锦赛,世界盲人运动会的三项个人冠军,同时也顺利通过了国家英语四级考试。接着,又在北京残奥会上以三个“一本”完美夺冠。

2012年,我36岁了,偏大的岁数,让我在训练时力不从心。伦敦残奥会封闭集训从201111月开始,每天两到三练,实战课上,全部都是和健全男队员对抗,有时对抗太激烈,被摔得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从后脑涌到眉骨,两三天都缓不过来。天天大运动量的身体素质练习,让两条腿只能直着走路,膝盖没法弯曲,每天下楼,身体都要侧着,一阶一阶的台阶往下挪,或许是因为年龄大的缘故,训练得越累越睡不着觉,有时只睡三个小时。因为疲劳和压力,我常会从梦中惊醒。但辛苦没有白费,在伦敦盲人柔道决赛中,我在五秒内,以“一本”战胜对手,摘得冠军。

赛场上,我是一名盲人柔道运动员,生活中,我还是一名普通的残疾人工作者。没有集训的时候,就在北京市朝阳区残联,负责文体宣传工作。撰写活动策划、联系场地、组织编排活动,这些工作虽然琐碎,但我感到骄傲,因为我在用实际行动回报社会,将国家对残疾人的关爱传播给更多的残疾人朋友。

2016年,我将四十岁,但对于自己未来的运动生涯,我要说:只要国家需要,身体允许,我就义不容辞,再次踏上残奥会的征程,完成下一个“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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