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敲击文学梦
◎ 秦玉花
有人戏称我使用的电脑键盘都已经是爷爷辈的了,早就应该退休了。我却坚决地说:“这爷爷辈的键盘虽然老了旧了,但却绝不能退休,因为这键盘可是与众不同啊。”
双目失明的我在刚开始学习电脑打字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出来了两行字,别人却说看不懂,因为错的比对的还多。这反倒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打出能让别人看得懂的字!为此,我拜外甥茱茱为师,让他教我打字的指法,以便提高打字的速度和正确性。我看不见茱茱十指在键盘上的示范动作,只能用手去摸,靠触觉来领会,然后,再依照样子来模仿。茱茱时而帮我纠正操作中的错误,时而给我边示范边讲解,时而又在为我鼓劲打气。
F键和J键上原本各有一个小突起,经过我的反复触摸,这两个键上的突起被磨平了。没了记号,我用起来觉得特别不方便。于是,我剪了两块透明胶条贴在上面,但贴上去的透明胶条只两三天就脱落了。我想起台湾女作家三毛在一部游记里提到,她住在撒哈拉沙漠的时候,利用指甲油易于凝固的特性给当地的人补牙。我想将这一招如法炮制,便让茱茱到超市买了瓶指甲油,拧开盖子,小心地在F键和J键上各滴了一滴。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它们果然凝固成了两个圆圆的小突起,摸上去还挺不错的呢!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便常常通过电子邮件向报刊杂志投稿。有一次,盲人刊物的一位编辑在邮件里问我:“你打字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看着电脑屏幕在帮着选字呀?”这问话不等于是对我最有力的肯定吗?经过了锲而不舍的努力,我终于可以独立打出让别人看得懂的字!我的手指在敲击着键盘,也在敲击着文学梦。每当发表了一篇文章,我就觉得自己向梦想又迈进了一步!
然而,在我追逐梦想的路上,日渐加重的病情却如凶猛的拦路虎一样对我百般刁难。
在一次高烧过后,我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无力坐到桌前操作电脑了。没有了电脑的陪伴,我觉得特别寂寞,也觉得时间特别漫长、特别难熬。难道我以后就真的只能无所事事的虚度时日,真的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了吗?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我于是就想把键盘拿到床上来,躺着操作电脑。躺着操作电脑,这事做起来滑稽而又吃力。医生叮嘱我每一个小时就得翻一次身,这也就是说,我每次操作电脑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为了能使一个小时的效率最大化,我事先在脑子里把要写的语句构思好了,以便在打开电脑之后,立即将头脑中抽象的思绪落实到具体的文字。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敲打键盘,却总是没有任何反应。二姐把电脑抱到维修点去检测,一切都正常,可一回到家来,就又陷入了瘫痪状态。无奈之下,二姐将修理人员请到了家。修理人员经过细心观察后发现,我打电脑的时候是平躺在床上,把键盘搁在肚子上。我太瘦了,硬邦邦的键盘把我的肋骨压得生疼。疼得受不了了,我就把键盘拿开,休息片刻之后,再重新把键盘拿过来。这样反复拿来拿去的,使得键盘和电线的接口处很容易松动,造成了电压不稳。为此,修理人员给做了个金属卡子,牢牢的固定在接口处,这才算解决了问题。
这个与众不同的键盘,见证了我与顽疾重病的不懈抗争,在努力并且坚持用手指敲击文学梦的过程中,我所体验到的酸甜苦辣远远胜过了梦想本身的意义。这个与众不同的键盘,浓缩着家人给予我的全部的爱与关怀,不管为我做什么,不论为我付出多少,他们都在所不惜。这个与众不同的键盘,也体现出了科技发展给广大残疾人带来的福音。如果没有各界人士对残疾人群体的关注与关心,对残疾人个性化需求的深入了解和高度重视,那么,很多像我一样终日足不出户、缠绵病榻的人,生活势必陷入与外界脱离、与他人脱节的封闭状态。正是因为有了全社会扶残助残的良好风气和大好形势,我们才能战胜身体的束缚,紧随时代潮流、紧跟社会步伐,才能在自身条件和能力的基础上,去追寻和实现梦想,从而展现出自己的存在以及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