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垫之趣
绣鞋垫是早先乡下女人成长过程中要练就的基本功。多少乡下女人靠着一枚小小的银针,精心地缝,专注地纳,把深藏在女人心中的那份情丝绣成谜,也被她们绣成了乡味浓、野趣足的工艺品。
女人与针的渊源不知始于何年何月,我们鄂西北的风俗是“十三学织布、十四学裁衣”,十七八岁便善于纺织裁剪,绣得一手娴熟的女红。
绣鞋垫多半在农闲时做,找来些布头角用浆糊粘了,贴上了洁白的“府绸”、“竹布”晒干,姑娘的才情便在这方寸之间尽情挥洒:图简捷的,垫底中间比着杯子画出两个半圆,用彩线绣红花绿叶,荷叶莲藕作点缀,掌部和底部纳成“疙瘩点”,横竖交针左右成行,美观结实。心驱手,手驱针,轻轻地呼吸,谨慎地下针,小心翼翼缝合。这鞋垫上的图案也就有了异彩纷呈,五花八门的字句。
善于挑花绣朵,飞针走线的女性历来受老辈夸奖和同辈人的艳羡。便是嫁至婆家,做姑娘时练就的一手绝活也是和人们沟通的捷径。一年到头难得有空闲时间,爱静的,脚踩摇篮,口里哼着摇篮曲儿,巧手如梭,这边穿过去,那边扯回来,一番心事全托给灵巧的银针。倘是爱热闹的,姑嫂们便聚在一起,你描我的花样儿,我学你的针法,扯些乡间奇闻逗乐,或说些家长里短的开心顺气,笑声迭起时手上的花样儿也随之纳出;纳几针,便习惯地将要涩的针往头发上掭一掭,线发毛,用黄腊捋一捋。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女子,此刻个个从容自如成竹在胸,颇有几分大将风度,那洁白平坦的垫底坯儿,便是她们遣将的战场;或从掌尖直纳至足跟,摆出气贯长虹的“长蛇阵”,或一半一半地纳满,布出扑朔迷离的“八卦迷宫”;更有些巧手儿,将白底儿划满匀巧的方格,再用各色彩线一路填去,绣出的花儿和实物相比,既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夸张,如印象派的画,给人们留下自由遐想的空间。的确,比之于年轻姑娘,嫂子们多了几分成熟和庄重,因而底板上便也显山露水地绣出她们对于生活的深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