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 娘
◎ 夏雪飞
泪眼中，我忆起小学同窗小楠的母亲，她是先天性聋哑残疾人，我们都亲切地称她为哑娘。
那时候，忙着种地、打工的父母根本没时间接送孩子上下学，孩子们都是同村的同学一起搭伴回家。只有哑娘天天来接送小楠，帮小楠背着沉重的书包。下雨时，还帮小楠撑着伞，哑娘总是湿着半个身子。
后来，小楠有了自己的伙伴，就不让哑娘接送了，一是嫌不方便，二是有了自尊心，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要娘来送，而且每次和娘打手语交流，总有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起初，哑娘没听小楠的，还跟着来送小楠，小楠生气了，皱着眉头和哑娘大嚷一通，重重地打着手势，哑娘见女儿生气了，就不再坚持接送女儿了。
可有一次，是我和小楠值日。时值冬日，我们把班里卫生打扫干净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我和小楠走在回家的路上，竟有了怯意。此时哑娘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打着手语说：“这条路不安全，总是有大孩子欺负小同学，眼见天黑了，你还没回来，我就过来接了。”
那次，跟在哑娘的身后，我不再感到害怕，跟小楠两人边走边唱歌，哑娘时不时转过身来看我们，眼里充满了关爱。因为我家住在村南，小楠住在村北，哑娘还特意跟着小楠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转回自己的家。
哑娘还有一个习惯，喜欢趴在我们教室外的窗台上，看我们上课，更多的时候是盯着小楠。每次，小楠都把脸深深地埋在课本里，不敢抬头。而正在聚精会神听课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老师只得叫起小楠，让她把母亲劝回家。于是，小楠满脸通红地跑出教室门外，快速地和母亲打着手语，隔着窗户，我捕捉到哑娘脸上的失落感，第一次充满了同情。
升入小学六年级时，学校从村里搬到镇上的新校舍，离家比较远了，中午时就在学校附近买些干粮吃。
每天嚼着干脆面、吃着干面包，很快就吃腻了。后来，天天接送小楠的哑娘发现了商机，每天中午蹬着一辆三轮车，来学校卖盒饭。于是每天中午我们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哑娘的肉炒蘑菇和西红柿炒菜花总是那么香，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闻到那菜的香味。
因为学生多，哑娘的盒饭总是一抢而光，总有一些同学买不上哑娘的盒饭，尽管也有其他人卖盒饭，但是没有哑娘的菜炒得香。就有同学给小楠出主意，让哑娘再找个帮手，多做些盒饭，既能多挣些钱，也能让买不上的同学都吃上。
小楠告诉大家，她也和母亲提过，但她母亲不肯多做盒饭，因为周边还有几个卖盒饭的同行，不能把别人的生意都抢走了。大家听了，都对哑娘肃然起敬。
慢慢地，我们发现，周边其他卖盒饭的小贩的饭菜竟不那么难吃了，原来是哑娘将自己的炒菜经验传授给他们了。看着那几位卖盒饭的同行对哑娘那么尊重，我们都为哑娘感到骄傲，尤其是小楠，以前觉得很丢人，现在逢人便提起自己的哑娘，言语中充满了敬佩。
哑娘虽然没有文化，却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她对小楠的疼爱就像电视剧中的樱桃，彰显了伟大的母爱，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