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盲人打造立体的无障碍空间

　　◎ 世界盲人联盟主席 玛丽安妮·戴梦德/文 杨 佳/译

　　

　　建筑环境、公共交通、信息和通信方面的无障碍对最大程度地提升残疾人的独立性和全面参与社会生活至关重要，对盲人及弱视者来说尤为重要，因为这一群体必须通过不同于健全人的方式获取信息——通过盲文、大字本、语音或触觉。可以说《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第9条关于无障碍的所有元素都与盲人的需求密切相关，并对盲人具有特殊的意义。

　　据世界卫生组织2011年1月的估计，全球现有2.85亿盲人或低视力者，其中，3900万为全盲，近90％的盲人生活在发展中国家。生活在发展中国家的盲童，受教育者不足10％。盲人或弱视者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在发展中国家，约为90％，在最发达的国家，约为70％。在已出版的书籍中，95%- 99％的书从未以任何一种盲人或弱视者可阅读的方式出版过。

　　世界盲人联盟代表全球近3亿盲人及低视力者，是一个非营利、慈善性国际组织，其成员组织遍布世界近190个国家，设有六个区域性联盟，这六个地区为：亚洲，东亚及太平洋，非洲，欧洲，拉丁美洲，北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区。该组织作为盲人及低视力人士的国际声音，得到了全世界弱视者的广泛承认。世界盲联在联合国及其他国际组织中（如世界卫生组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劳工组织，万国邮联和世界银行等）享有咨商地位，是盲人群体的代言人。世界盲联通过其成员、组织去实现其使命。该组织由盲人、弱视者以及为盲人和弱视者提供服务的组织组成。世界盲人联盟的愿景是“赋予失明或弱视者以权利，使其在平等的基础上全面参与自己选择的生活”。将该理想变为现实主要通过世界盲人联盟的三大战略重点：

　　代表性：促进盲人和弱视者全面参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及实现盲人与健全人的机会均等。

　　能力建设：增强世界盲联各区域联盟及其成员组织的能力。

　　信息共享：作为致力于盲人和弱视者相关问题的国际信息资源中心。

　　如上所述，我将就基础设施、公共交通、信息、通信技术、应急和疏散领域的无障碍逐项在下面加以讨论。

　　建筑环境无障碍

　　建筑环境的无障碍涉及诸多元素，包括道路和人行道，面向公共开放的室内和室外的建筑。既包括探路等方面，又涉及到标牌、照明、安全因素等问题。

　　具体需要考虑以下问题：

　　（1）解决行路难的问题

　　要有标准化的基础设施，涉及交通路口的设计、使用无障碍的行人过马路的交通信号、盲道以及其他能使盲人和弱视者像其他行人一样安全自在地行走的一系列设施。世界各地的标准千差万别，令盲人举步维艰。同样重要的是，世界许多城市，缺乏宽窄适度、畅通无阻的人行道和行人可控的十字路口，造成盲人和弱视者行路难，他们几乎不可能独立行走，而且不安全。可是，在发展中国家，许多城市和乡镇的人行道极其狭窄而且凌乱不堪，有碍盲人独立行走。同样，在农村，由于道路坎坷不平，又没有划出人行道，这使盲人独立行走非常困难，也不安全。

　　另一个与行人安全有关的问题是，目前一些国家在城市规划中存在的叫做“共享空间”的趋势或模式。也就是指车辆和行人之间的共享空间，行人和司机通过互递眼神进行“谈判”，决定到底由谁先行。这一新概念不仅消除了盲人和弱视者所需要的可触性的探路元素，而且存在明显的安全隐患。

　　（2）建筑物内部的无障碍

　　在世界大部分地区，公共建筑物内的无障碍设施的设计缺陷和导向的缺失也是令盲人和弱视者踌躇不前的一大问题。尽管在许多国家的司法层面上，无障碍措施已经到位，并得到有效的实施和监督，电梯有了盲文标记，某些情况下，还有“会说话的电梯”，这无疑是环境无障碍改善的体现。然而，恰恰在这些建筑物内，没有对楼梯边缘的高对比度的标记，不少建筑物内还在使用劣质照明，高眩光的路面或墙面以及无法识别的标牌。这些设计不到位的公共设施给视力残存者和盲人带来了极大的障碍。虽然建筑标准早已存在于许多地方的法律中，其中也明确规定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可接受的标准。但是，由于执法不严、有法不依，这些标准没有得到统一的实施，建筑规范也未得到遵守。

　　因此，世界盲人联盟建议：切实贯彻执行基础设施的通用设计标准，包括建筑设计、行走路面有足够的宽度和明显划分标记。

　　交通无障碍

　　在交通方面有许多问题与盲人和弱视人士息息相关，这些问题对于视障人士特别重要，而且在世界各地普遍存在，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尤为突出。

　　（1）无声汽车的研发给视障人士带来的困扰

　　无声汽车技术的研发固然环保，但无意中却把视障人士推入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因为失明的行人全凭车辆发出的声音来判断是否有车辆的存在，并确定什么时候过马路才比较安全。尽管一些无声汽车制造商越来越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最新的纠正措施只是自愿的，而且在何时可能发出声音及其音量上缺乏一致的标准。

　　世界盲联对此事十分关心，于2008年在日内瓦召开的代表大会上通过了一项关于无声车辆问题的决议。从此，禁止无声车辆的宣传和努力有增无减。汽车制造商也似乎有了一种新的觉悟。特别是在意大利和日本，据说那里的汽车制造商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认识到这是一种潜在的安全隐患，对盲人、儿童和其他人都不利。

　　（2）公共交通

　　虽然在改善公交系统无障碍方面，法律健全 ，成绩卓著，比如，在地铁、公交车服务等实施无障碍自动报站。然而，在许多城市乡镇，无障碍设施的建设仍然不够完善。交通无障碍仍然是世界各地的盲人和弱视者的主要障碍之一，特别是生活在农村的盲人，由于那里基本不通公交车，公交无障碍也就无从谈起。事实上，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盲人和弱视者必须依赖公共交通，因为这几乎是他们唯一的代步手段。无法识别公交车路线、无法识别汽车站，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想坐的公交车等，使视障人士的独立出行非常困难。其实，只要适当地规划和运用科技手段助残，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些问题。事实上，缺乏无障碍的交通系统意味着盲人和弱视者将无法走出家门，更无法独立安全地获得教育、就业、社区服务的机会，也不能参与社区生活。

　　（3）航空旅行

　　世界各地许多盲人旅客乘坐飞机都有同样的一种感觉：困难重重。

　　一位独自旅行的乘客，却被拒绝登机，只因为他是盲人。类似的例子不绝于耳。许多航空公司不具备无障碍的航空公司安全卡，无法为盲人和弱视乘客提供必要的安全信息，其工作人员的简要介绍也不一致，令盲人和弱视旅客的出行安全大打折扣。去登机口或转机时，盲人乘客往往会请求提供特殊服务，一些机场服务人员坚持要盲人乘客坐轮椅，即便乘客本人事先在请求中已明确表示要自己走着去，只需有人带路。这样的事情在大小航空公司屡见不鲜。当然，还是有一些航空公司和机场提供了优质服务。然而，服务的不一致和不可预测性使盲人乘客航空旅行的压力增加。其他与航空旅行有关的问题还涉及到使用触摸屏、检票屏等趋势。尽管使用通用设计可以带来一定的方便，但盲人乘客却完全无法使用。同样，许多航空公司飞机上使用的触摸屏娱乐系统也是盲人和弱视者完全无法使用的，因而他们在飞机上得不到娱乐服务。我们目前正在通过国际残疾人联盟（IDA）同国际民用航空组织（ICAO）一道研究解决这个问题，希望通过其政策的改变带来新的变化，无论是在接纳残疾人乘机旅行方面还是在航空公司提供信息方面，如航班时刻表、安全、公告等。

　　（4）随导盲犬无障碍出行

　　许多盲人和弱视者依靠导盲犬作为重要的出行工具。世界各地许多法律中，已制定了反歧视法确保盲人在导盲犬陪同下的出行和获得商品及服务的权利。不幸的是，由于这些法律执行的不统一导致出租车、航空公司、饭店、宾馆等方面拒绝提供服务，甚至是在法律明确到位的情况下，依旧阻挠盲人携导盲犬一道出游。而且，各国在接纳导盲犬的问题上意见不统一。有的国家根本就不允许导盲犬进入，有的国家只给那些先去别国旅行、后到本国的导盲犬开绿灯；许多被视为“无狂犬病”国家有着非常不同的准入境准备要求。

　　世界盲联建议：要考虑并支持盲人使用服务型动物的无障碍和流动性需求。

　　无障碍获取信息

　　信息无障碍很重要，它能让盲人和弱视人士获得通常情况下为公众提供的商品和服务。提供信息无障碍的形式可以多种多样：盲文、大字本、有声读物、电子版、触觉形式等。并没有一个能适合所有人的好办法，因为大家各自喜好不同，取决于这人是否还有一些视力，还有多少残存的视力，是否懂盲文，对电子信息是否适应，等等。

　　提供信息的公共环境不少，从医院、医疗中心到餐馆、杂货店，其他的一些商店，等等。正如所提供的信息各种各样，其无障碍的呈现方式也多种多样。问题并不在于服务供应商是否让信息无障碍，问题在于他们将如何做到这一点。

　　医院应该以无障碍的形式为病人提供信息。与其让杂货店及其所有产品信息做到完全无障碍倒不如让明眼人帮助提供这类信息，这样做更现实、更合理。然而，为了确保公共服务无障碍，需要在此指出一些特殊的问题和趋势。

　　（1）共享知识产权

　　世界盲联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涉及盲人读者无法获取世界范围的出版物。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正在审议世界盲联提出的一个条约，该条约志在改善盲人、弱视者和其他不能读印刷品的人的信息无障碍环境。此条约如能顺利通过，将实现书籍、盲文、有声读物、大字本等专供盲人及弱视者使用的出版物的跨国界共享。

　　（2）无障碍网站

　　许多服务机构目前大多通过其网站提供服务及产品信息。不幸的是，服务提供商不一定都能保证其网站对屏幕放大器和读屏软件完全无障碍。如果网站是完全无障碍的话，就能为可以上网的盲人和弱视者提供极好的信息来源。这一点在我们这个现代化的时代，理所当然是能够做到的。

　　（3）政府文件

　　为满足残疾人的要求，以印刷体形式向公众提供的政府文件，也应该以无障碍的格式提供。一些无障碍的必要信息还包括基本的医疗保健信息，如关于艾滋病的信息、制药和医药产品信息等。

　　（4）PDF格式文件

　　在提供电子信息时有一种趋势:使用PDF文件。我们知道PDF文件有助于防止文件更改，但是，这类文件，使用读屏程序的盲人往往无法阅读。此外，许多企业并没有特别留心去确保其PDF文件能够被读屏软件无障碍地获取，甚至使用无法读屏的扫描的图像文件。另外，许多盲人买不起当下最新的读屏软件，因此即便是能够被读屏的PDF文件他们还是无法读屏。

　　（5）公共图书馆

　　公众通过公共图书馆所获得的信息往往没有提供给盲人和弱视者——无论是无障碍访问格式汇编，还是与获取信息有关的可借用的产品与设备的无障碍识别目录。如果有工作人员协助检索目录和采集资料，或是公共图书馆提供扫描仪、闭路电视、读屏设备等现场设备，这些都有助于缓解无障碍环境的缺失。

　　世界盲联建议，制定强制性要求，使公共网站无障碍并且让PDF文件有无障碍的替代方式。

　　此外，我们希望得到多方支持，共同敦促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尽快出台盲人及印刷品残疾人条约。

　　通讯与技术无障碍

　　在世界大部分地区，技术的不断升级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技术的初衷是使我们的生活更加轻松，让我们更加高效地获取信息并且无障碍地在地球村里相互沟通。

　　通讯技术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为盲人和弱视者破除障碍，也可能制造新障碍，使盲人和弱视者远远落后于他人，并迫使他们承担大笔额外费用——如果不将无障碍理念纳入设计之中。

　　（1）手机

　　移动电话技术具有很大潜力，它让发展中国家数千万的人获得了电话服务，这避免了个人承担高昂的安装固定电话的费用，因为固定电话所耗费的基础设施费用是比较高的。移动电话能帮助盲人和弱视者无障碍地沟通，弱视者可利用各项服务提高自身的安全。然而，由于电话技术标准化的缺失以及并未将通用设计作为移动电话设计组件的一部分，导致盲人用户无法使用移动电话或使用起来非常昂贵。为了使他们的电话无障碍，他们必须额外购买昂贵的软件但这些软件往往也只适用于某些昂贵的手机。

　　（2）家用电器

　　许多家用电器，如炉灶、微波炉、啡壶等均被设计为平面数字显示仪，甚至避免有盲人用户所需的可触性设计。我们希望通用设计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让所有用户无障碍地使用这些家用电器，包括盲人或弱视者。

　　（3）银行自动取款机

　　自动取款机并非“家庭”用具，但已成为现代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ATM机的普及和银行销售系统普遍使用借记卡、芯片卡的做法，成为盲人和视力受损用户的障碍，而且在使用中存在严重的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因为盲人必须依赖他人进行这种现金交易。

　　（4）触摸屏设备

　　触摸屏设备的普及给盲人和弱视者带来了巨大的障碍。我们希望在最初的设计阶段就将无障碍功能纳入其中。触摸屏技术广泛使用于投票机、商店结帐、旅游、电影、自我服务型政府亭的检票柜台。当今社会推崇自助性服务，赋予许多人更多的自主性和便利，然而，如果在这种自我服务的技术中，无障碍的通用设计得不到监管和执行的话，这种“便利”就是以牺牲盲人和弱视者的独立和便利为代价的。

　　（5）数字电视

　　电视已成为世界各国人民的一种娱乐和学习的工具。数字电视的普及为我们提供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更多的内容。不幸的是，由于无法获取屏幕上的信息和导航功能，这种数字化技术让电视成为盲人和弱视者的障碍。我在此重申，如果将通用设计纳入数字电视的设计，就可以确保盲人继续无障碍地获得这种主流形式的教育和娱乐。同样，使用声音描述将大大提高盲人和弱视者在看电视、看电影、看戏、参观博物馆时的文化艺术体验。既然如此多的信息都是通过视觉来传达的，那么，如果不仰仗声音来描述，重要的内容或信息元素就有可能丧失。

　　世界盲联建议，残疾人组织应与国际标准组织(ISO)联手，共同倡导通用设计的研究与实施，使通用设计的主要功能在所有通信、技术和家用电器中得以体现。

　　应急服务

　　盲人和弱视者在紧急情况下往往是最脆弱的。他们可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要转移到何处，更无法自己安全独立地前往指定地点，即便到了指定的安全地点，拥挤不堪、紧张的环境也会造成盲人难以独立走动，因而难以获得有用的信息和服务。

　　应急规划者需考虑包括盲人及弱视者在内的所有残疾人的具体需求。无障碍的应急规划应包括利用各种手段传播信息，确保应急中心符合通用设计标准，使交通便利有保证，让导盲犬也有吃有住，令盲人和弱视者同其他人一样，获得相同的信息。

　　近年来，我们在无障碍建设方面取得了进步。但是，实现让所有残疾人都享受到无障碍服务的愿景，我们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