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隘江村

　　◎ 刘维嘉

　　

　　一条乡村公路从宁静的小山村穿过，一边是隘江村，一边是归春河。

　　小山村深情地依偎在山坳的怀抱中，又像藏在半个硕大的宝葫芦里面。周边的山上覆盖着树、竹子和灌木，满眼的翠色欲滴，绿得一尘不染。那翠绿的山峦宛如宝葫芦的边缘，里面装着玉米地、水稻田和菜地。地头西边，密布着几十栋三层结构的小楼，那白色的墙体，在绿色中格外的醒目。

　　雨后的青纱帐里，数不清的玉米个个精神气十足，它们用根深深地抓牢了大地，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玉米地像绿色的湖泊一样，微风拂来，轻轻泛起层层的碧波绿浪，一波才动，另一波又起。玉米已经秀穗了，那粉嫩的、晶莹的绒丝微笑着从玉米头顶探了出来，霎时飘来缕缕的甜香。紧邻玉米地的稻田，均匀地生长着半尺多高的水稻，仿佛是一块块硕大的绿毯。凝望着稻田，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黄澄澄的、翻滚着的金浪，村民们带着收获的喜悦，在田梗间来回穿梭、收获、欢笑。

　　几条黄狗在公路上时而追逐着，跑来跑去的，时而卧在路上，不知在想着什么。远远看到有车来的时候，它们就站起来，躲到马路边，车过去后，它们又回到马路上，继续卧在那里，好在过往的汽车并不多，不会总是惊扰它们。几条黄狗忽然站起来，向山口方向跑去，很快就跑到山口那边，它们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这边仍然卧在路上的那个同伴，那个同伴看到后，稍稍迟疑了一会，也迅速起身追了过去。它们聚齐后，不知商量了什么，就继续沿着公路跑远了。黄狗很温顺，脾气也好，从不向生人乱咬乱叫。第二天早上，它们好像感觉到我们将要离开村庄了，就在我们跟前摇着尾巴跑来跑去的。这些通人性的狗，让隘江村又多了一些生活的情趣。

　　这里很静，令人无法形容的那种静，静得那么深沉，静得那么静谧，就像一潭清冽的山泉水，静得自然、舒畅。当你屏住呼吸，凝神侧耳，似乎玉米、水稻的拔节声都能听到。不远处，那个小水塘的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在那些光影里，有云、有山，有树、还有房子。这样的波光，依然成了静的光影了，原来，静的光芒也是那样的透亮啊。那稻田里青蛙的欢歌，归春河里激流涌动的水声，一下子增添了这种静的含量和意境，让这种静更加富含了广度和深度。

　　我已经感觉到山峦、树木、庄稼、花草的呼吸了，空气中浸满了令人舒适愉快的气息，没有一点的杂质。那久违的、清新的气息仿佛充满了绿色，使人更加舒畅了。

　　那天，我们住在村南边的紫龙山庄。山庄一边紧挨着公路，另一边紧挨着归春河。山庄的建筑只有两层，底层是挂着红灯笼的店铺，二层是客房，许多楼房的房顶和墙壁上、窗户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类似北京常见的爬山虎。山庄仿佛是一条长长的绿色画廊，沿着河边、沿着公路，从村这边一直延伸到村的那边。

　　我住的客房与归春河相距仅两米多，门前的石板路上湿漉漉的。河边有一些香蕉树，树的叶片长长的、宽宽的、绿油油的，从茎干上披散开来，从它的顶部弯下来一大串青青的香蕉。还有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树干从上到下长满了手指厚的尖刺。这些树，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河边的木制栏杆里面，均匀地排列着方形木制花池，花池上长着红色、紫色、粉色、彩色的三角梅，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当你打开房门的时候，那芳香就会浓浓地灌进了屋里。忽然，飞来一只黄色的大蝴蝶，轻轻地落在了花丛中，落下又飞，飞起又落，尽情地与花相拥，与花相吻。它仿佛让画家给精心美容了，那薄薄的黄色翅膀上，描绘着黑色的，美丽的图案。蝴蝶是天生的舞蹈家，是最美丽的舞者，这里虽然没有音乐相伴，但它翩翩的舞姿，仍然陶醉了人们的心。

　　忽然，好几个小男孩拿着钓具来到河边，熟练地忙活一阵子，站在河边垂钓，有用手竿的，也有用海竿的，看来，他们都是钓鱼的老手了。身旁的一个当地人说，这些孩子常来钓鱼，不下雨的时候，河水是清的，能看到河里的鱼虾，他们也会钓到一些小鱼。看着钓鱼的孩子们，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在运河边，在滏阳河畔，拿着针做的钓钩和棉线绳，垂钓着少年的欢乐。

　　站在河边，只见湍急的河水翻滚着浪花向前激进，轰隆隆的响声宛如动听的交响乐。那河水是从德天瀑布那里一路奔跑下来的，五公里的路程似乎瞬间即到，就像年轻人，到了这里依旧锐气不减，仿佛刚刚参加完大型舞会，依然兴致勃勃地欢唱着，跳跃着奔向前方。

　　不知何时，苍天徐徐降下了夜幕，村民的住房已经亮起了灯，灯光从窗户跑出来，在湿润的空气中微微闪动着。那梦幻般的灯光仿佛带着村民的说笑声，像潮水那样，漫过青纱帐，朝着我们涌过来、涌过来。

　　夜色里，地里的青蛙、小虫们可欢实了，纷纷亮起了歌喉，蛙鸣、虫鸣一直在山坳里回荡着，与激流滚滚的河水组成了动听的交响乐。这样的乐曲，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听到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山村啊。

　　在河边散步，借着山庄微弱的灯影，忽然看到眼前有许多小亮点，那是萤火虫在翩翩起舞，仿佛天空里的星星下凡了。天越黑，它们越亮。萤火虫仨一群，俩一伙，忽前忽后，忽上忽下，飞的是那么轻盈，那么欢快，那么浪漫，那么陶醉。很想用镜头留下它们的倩影，忽然见到有人要给它们拍照，萤火虫们却羞涩地隐身了，在镜头里再也看不到它们那娇小可爱的身姿。收起相机，它们马上又现身了，仍然在人们面前跳跃着，舞动着。

　　夜里下起了大雨，雨声伴随着河水声，从门的缝隙中飘到我的床头，就像催眠曲。我头枕着轰隆隆的河水声，沙沙的雨声，不知不觉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早晨起来的时候，拉开卧室的门，只见门口和门厅有许多积水，是从门厅的门口潲进来的。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雨点不断潲进门厅。空气中充满着水雾，到处湿漉漉的。我站在门厅口拍照，小雨点竟然俏皮地跑到我的镜头上玩耍了。

　　打着雨伞，来到了村边，猛然抬头，只见周围翠绿的山上缭绕着乳白色的雾气，那景致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仙境般的小山村，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美得那么淳朴，那么温柔，那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