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做的柿子干
◎ 秦玉花
家门口有棵柿子树,不知道是谁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反正从我记事时起,它就已经长在那儿了。每当从柿子树下经过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疼爱我的姥姥。
我小时候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妈妈常说:“要是没你姥姥,你早就没命了!”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当时,父母工作都很忙,又没有幼儿园愿意接收眼睛不好的我,照看我的事儿就落到了姥姥身上。
因为眼睛不舒服,我经常哭闹不止,特别是在吃药的时候,更是哭得歇斯底里,怎么哄都不行。有一次吃完药,姥姥拿起一个刚摘下来的柿子,用小勺喂我吃了一口。我立刻停止了哭闹,小嘴一动一动的,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这让姥姥欣喜不已。以后我哭闹的时候,姥姥就以柿子作为对付我的一大法宝。
熟透了的柿子又甜又软,搁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姥姥就把摘下来的柿子削成小块,晒成柿子干。柿子干不仅保留着新鲜柿子的味道,而且可以装在坛子里,吃上很长一段时间。在当时,它是我最常吃也最爱吃的零食。每次姥姥做柿子干的时候,我就会端着一个大瓷碗,等着姥姥把削好了的柿子放在瓷碗里。“把瓷碗放在我手边就行了,你这样端着多累呀。”可我却执意要用手端着,感觉着瓷碗的重量在一点点地增加,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柿子削好以后,姥姥在太阳底下支起一块木板,把瓷碗里的柿子放到木板上摊开晾晒。我也学着姥姥的样子,跟着一起忙活,结果,把柿子蹭得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虽然忙中添乱,但我仍是兴高采烈,干劲十足。
有一次,我跟姥姥在柿子树下玩儿捉迷藏。我让姥姥蒙住双眼,不许偷看,我藏到了柿子树后面,大喊一声:“好了”,就等着姥姥来找。姥姥大概猜到了我的藏身之处,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我慌忙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我屏住呼吸,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姥姥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就在她手指尖碰到我衣服的刹那,我急中生智,将身子一缩,像只小猫似的从姥姥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一不留神,我撞到了晾晒着柿子干的木板上,木板翻了,柿子干散落了一地。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姥姥以为我是哪儿磕疼了,在我身上又是揉又是拍,可我却哭得更伤心了。当姥姥弄明白我哭是因为柿子干掉在地上不能吃了,便安慰我说:“快别哭了,姥姥有办法。”说着,姥姥蹲下身,把地上的柿子干一个个捡起来,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用水冲洗浸泡过的柿子干的味道虽然差了些,但总算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程度。
我上盲校时是住校。每次离家返校时,姥姥都会用玻璃瓶装些柿子干让我带走。一次在班车上,坐在我旁边的同学半开玩笑地说:“你书包里的玻璃瓶互相碰撞,乒乒乓乓响个不停,这哪叫上学,简直跟逃难似的。”回到家,我把同学的话告诉姥姥,让她以后别再给我用玻璃瓶带柿子干了。姥姥听后,从柜子里找出些绒布,给玻璃瓶作了个套子,我哭笑不得,姥姥却一脸认真地说:“这样一来,玻璃瓶怎么碰都不会响了。”
我渐渐长大了,姥姥也渐渐苍老了。上了年纪的姥姥不能再做柿子干了。每到柿子熟透了的时节,姥姥总是会出神地望着柿子树,喃喃地对我念叨着:“你小的时候最爱吃我做的柿子干了。”姥姥说这话时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但是,一想到过去身体硬朗、做事麻利的姥姥,一想到姥姥亲手做的柿子干,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总是回忆起往事的姥姥,她的内心深处多少也会有些伤感的吧。于是,我安慰姥姥说:“柿子干太甜,多吃对身体不好。再说了,真要是想吃的话,到外面买点儿现成的就行了,自己做多麻烦。”“买来的哪儿有我做的好吃呀!”是的,姥姥做的柿子干可比买来的好吃多了,而蕴含在其中的那份深情,更是哪儿也买不到、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现在,又到了柿子树抽芽展叶的时候了,姥姥却永远地离开了我。姥姥虽已离去,但她的声音仍时常在我耳旁响起––“你小的时候最爱吃我做的柿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