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怀念

◎ 张先震

　　和我相识多年的一位老人去了，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我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但事实永远是事实，他永远地去了。

　　他和我一样，也是个残疾人。年青时，因患类风湿性关节炎致使全身瘫痪，后来病情有所好转，但手脚已经残疾。他是个孤寡老人，一直住在敬老院里。在我还是孩童时就叫他“寿旺公公”，一直叫到他离去。后来，我四岁的孩子也跟着我叫“寿旺公公”，我教孩子要叫“太公”，老人说，叫什么不行？都一样。

　　我十七岁就瘫痪在床。在那时，与这位“寿旺公公”的接触就已不是“频繁”二字所能形容。最初几年，我们两人整天都在一起。当时，他年龄还小，身体状况也比较好，每天都准时来到我家。而我只能躺在床上，两人就这样海阔天空、古往今来、国事家事天下事，无所不谈。我最喜欢听他讲过去的岁月，讲他经历的旧社会的人和事。有时，他还饶有兴致地买来花生，我们俩边吃花生边聊，不管外面刮风下雨还是风和日丽，忘记时间、忘记一切，只是沉浸在我们俩的世界里。不知不觉，艳阳高照，不知不觉，又落西山，日子过得也不那么难。

　　瘫痪在床的我接受了现实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并想要做点事情。家电维修、学医……种种职业都想了，但因身体原因被一一否定，最后我决定学习文学写作。对于一个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农村人，面前的困难可想而知。这时，又是这位老人给了我极大的帮助。父母日出而作、日落才归，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帮助我完成梦想，而我也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我家距商店和邮局虽然不远，但是对于我一个残疾人来说却力不从心，像买文具、去邮局寄信、取信这些事，就只能劳烦他了。看着他接过准备邮寄的信件认认真真地装进口袋，又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取回的信件。多少次，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帮就是七年，直到我成家后，我的妻子接过了这些事。而这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迫使他上不了邮局门口的台阶了。正是因为他的关心和帮助，我才渡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才取得了今天的一点成绩。

　　自己本身就孤寡病残，却不遗余力地帮助别人，这是他胸中跳动的那颗善心使然。乡里赶集时，卖苹果摊前总有外来的流浪精神病人在捡食商贩扔弃的烂苹果。老人见了，总要从自己买的不多的几个苹果中拿出一个，还要在一旁的水龙头下洗净，再递给流浪汉。乡亲们不管谁遇到了困难，他总是热情相助。敬老院每年春节时，都要给每位老人做一套新衣服，他却说：“我不要，都这么老了，还穿得了多少衣服，不要浪费了，留着给需要的人穿吧。”

　　那会，时常还能听到他拉二胡的声音。音律欢快、活泼、喜悦，与他苦难的人生极不相符，却完全符合他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在记忆中搜寻着，我才发现竟搜不到他锁眉苦脸、情绪低落的记忆，似乎困难从没找过他。他积极的人生观，乐观开朗的精神，潜移默化地感染着我，使我不知不觉淡忘了不幸、淡忘了哀伤，变得坚强起来。这是他给予我的，让我受益终身的精神财富。

　　近两年来，老人的身体日渐衰弱，每次听到敬老院有老人离世时，我的心就“咯噔”一下，我深怕他离去。可没想，他还是这么快就离去了。深深的悲痛围绕着我……

　　愿老人在天堂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