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冬日

◎张先震

　　冬天的太阳暖暖地照下来，小村变得温暖而舒适。

　　祠堂前，一群妇女坐在阳光里，一边做着手头的零碎活，一边闲谈着。老人们的脸上，都刻着深深的皱纹，她们和这个村子一起度过了几十个寒暑。媳妇们有的孩子已在上小学，有的则刚刚过门，脸上的浓妆还未洗尽。这些年轻的媳妇们，一旦为人妻为人母，她们就更愿意接近老人。此刻，她们一边剥着花生、刮着芋皮，一边向老人们请教着，请教待人接物的礼数，相夫教子的经验。

　　距她们不远，摆着几条长凳，长凳上放着几个簸箕，簸箕里晒着黄豆和红枣。这些黄豆，秋天就收回来了，在仓库里放了一季，有些潮了，拿出来晒晒，留着过年做豆腐。红枣只占一个簸箕，呈三份铺着，每份之间留着空隙，一看就知道，这是三家人的，有两家懒得摆簸箕，便晒在了一起。这是家人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和瘦肉一起炖，吃了补脾暖胃。隔些日子炖一次，买回来了两斤，需分几次用，怕潮了霉了，晒晒干。一颗颗红枣色泽鲜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棵老槐树，高过全村所有的房子，外人进村，远远地就看见了这棵树。树底下，一家三口在劈柴。男人手里的斧头猛而准，一斧下去，地上的木头“砰”的裂成两半。四五岁的男娃，是他们的孩子，两块两块地把父亲劈好的柴抱给几步远的母亲。累了，男人坐在木头上歇息，温和的目光投在孩子和妻子身上，他的心里充实而幸福。

　　老槐树左侧的院子里，传出清脆的推刨声，这家在做家具。孩子们大了，一个衣柜不够装衣服了，要再做一个。还要做两张书桌。上中学的大儿子要求做一张书桌放在房间里，说在饭桌上写作业很不方便。小儿子也在上小学，干脆一并做两张，给他一张。木匠是江西人，手艺好，周围十里八村都请他做家具，常常忙不过来，两个月前就去请了，现在才请来。男人给木匠打下手，在木匠的使唤下搬木头递工具；他的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要做出丰盛的饭菜招待木匠。

　　院子的围墙角下，一只黄牛安静地躺着，嘴里悠闲地嚼着稻草，眼睛因明丽的阳光而半眯，一年里，就这个时候得以卸掉犁铧。它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像家庭成员一样重视它，爱护它，牛栏里铺着厚厚的干草，但不如阳光温暖，太阳出来了，主人就把它从牛栏里牵了出来，让它晒太阳。

　　宽阔的晒谷坪上空荡荡的，秋收时节晒满了谷物杂粮，难寻空隙，此刻则空无一物。搬来了十几个木墩，一群男人或坐或蹲围着，边晒太阳边聊天。聊今年的收成，聊集市上的物价，聊从电视上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新闻，什么都能聊，聊起来都津津有味。一年累到头，这个时候该轻松轻松了。阳光照在他们酱色的脸上，每一张脸都那样生动，露着平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