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夫妇的麻烦事儿

◎ 草籽儿

　　从我降临到人间的第一声啼哭开始，黑暗就像一张永远挣脱不了的大网，牢牢地把我困在其中。也许是天意吧，偏偏又让我们在茫茫黑暗之中摸到了对方的手，而且再也不能分开！

　　记得恋爱时，他第一次请我吃饭是在一家小餐馆。上的第一道菜是餐馆里的招牌菜《圆满黄金路》，他拿起筷子，向盘内夹去。突然他边吃边笑了起来：“什么《圆满黄金路》，就是炒鸡蛋啊！不过这里的菜量可以，这一块鸡蛋真大，味道也还不错，你赶快吃吧！”我当时也真饿了，迫不及待地把筷子深入盘中，可一下就懵了，怎么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肯定这一盘鸡蛋是整体的，都让他夹走了。“你怎么不说话？好吃不好吃？”我苦笑着说：“你都替我吃了，我哪里还知道好吃不好吃啊？”

　　终于结婚了，当时我们的经济很紧张，平时餐桌上很少见到肉食。一天上午我俩出去买菜，刚进菜市场，一股肉香迎面扑来，并夹杂着一位中年妇女诱人的叫卖声：“刚出锅的肘子，好吃不贵啊！”我们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一样，径直向着飘来肉香的地方走去。“二位买肘子啊？十五块钱一斤，我这可是老汤煮熟的，好吃极了！这个刚出锅，正好二斤，买了吧？”我们站在那里犹豫，正好过来一位男子也想买。看我们拿不定主意，便说：“咱们一人一半吧？”中年妇女立刻笑着说：“没问题，我给你们剔好了，回家放在盘里面就可以吃了。”我们顺便又买了一张大饼，一想起这顿美食，便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摆上餐桌，开始了这顿丰盛的午餐。我俩咬一口烙饼，吃一块肉，真是太美了！可是后来就发现不对了：肥肉的确香，但是肘子肉不可能都是肥的啊？我们每人都吃了七八块了，一块瘦肉都没有。到最后这顿肥肉宴吃得我们只恶心，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谈肘色变”，就好像得了“肘子恐惧症”。

　　当时居住的是大杂院，有两家邻居经常吵架，有时还会大打出手，闹得四邻不安。一天吃过早饭，我们又闻到了“火药味儿”。为了避免“战争”殃及到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是去哪儿呢？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一位同学要组织一次聚会，请我俩赶快去。

　　聚会很成功，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心情非常好！而且体谅我们刚刚结婚，日子过得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掏钱。真是感动啊！

　　回来的公共汽车非常拥挤，好几次我都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车，总算出了一口气。走到街口的水果摊，想买些水果带回家。我拿过肩上的皮包，心一下子就凉到底了：不但心爱的包包被割了一个大洞，而且里面的钱包和手表都不翼而飞了。唉！看来不破财肯定不能免灾啊！

　　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晨去院外的厕所倒尿，因为端着尿盆，就没法拿盲杖了。这段路虽然不长，但是却有一定的危险。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早晨，我同往常一样端着尿盆刚刚走出院门，踏上通往厕所的小马路，突然一辆自行车飞奔而至，来不急刹车，正好撞在我的手上，“哗啦”一声，尿液撒了我俩一身。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真他妈倒霉，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说着便骑上自行车向返回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埋怨奖金没了，我又该埋怨谁呢？我一边往家走，边想起了姥姥常爱说的一句话：“眉眼眉户的，可咋办？”此时，我恍然大悟：原来这“眉眼眉户”就是说，没了眼睛就没有了保护阿！

　　2000年7月，我俩终于结束了打工的生涯，开办了属于自己的“顺康盲人按摩院”。没想到的是，开业快一星期了，小店竟然没有一个人光顾，我急得长出了两只大“眼睛”──麦粒肿。面对每月1000元的房租和日常开销，我们怎能不着急呢？

　　一日午后，天气闷热难耐，就好像人们常说的“桑拿天”，我们正坐着打盹儿，门铃突然响了，我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公快步奔到门边，热情地把客人迎进来。他用尽浑身解数，尽力使客人满意。刚刚做了不到十分钟按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空调不转了，音响也没声音了。我突然想起来，上午居委会大妈通知过，下午因为检修要停电两个小时。老公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和客人谈笑风生。又过了五分钟，客人说了一句话，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哥儿们，我怎么感觉就像掉进了地狱！太热了，我晚上再来吧。”说着便下床快步走出门去。

　　“生活是一团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生活是一根线，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生活是一条路，怎能没有坑坑洼洼；生活是一杯酒，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我与丈夫结婚十八年了，这首歌就像我们的座右铭，始终陪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