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室 翥 凤

──读散文集《心灵飞鸟》有感

◎ 李直兵

　　读罢蒋东换的诗歌散文集《心灵飞鸟》，我真切地感到，蒋东换不仅是百花园中的一株芳香四溢的奇葩，更是一棵傲然挺立于高坡峻岭的红梅；不仅是一只凭借文字作心灵翅膀，飞翔高天的云雀，更是一只涅槃后的凤凰。她正如郭沫若在《凤凰涅槃》诗歌中描写的那样“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飞来在丹穴山上/”将集高了的香木琢出星星的火种，燃成熊熊的烈焰，让自己“不能自立”的“无助、无奈”人生，在这烈焰中化作不死的精灵，且让这精灵在浑如丹穴山的斗室起舞欢唱，振翅高翥于蓝天。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蒋东换当之无愧。她足不能行，手不能拿，尽管她非常痛恨“不能自理”这四个字，但她面对这残酷的而又不能回避的事实，没有退缩，没有沉沦，更没有倒下，却庆幸自己还有健康的头脑和正常的思维。于是，她努力去实现生命的意义，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顽强抗争的精神，怀着永不泯灭的信念，艰难地借助汉王笔描绘着她的生命，终于将20万字的《心灵飞鸟》一书奉献于残疾人朋友和健全人的面前，这硕果令残疾人精神振奋，令健全人感到汗颜。面对蒋东换打造的辉煌，我深感自愧弗如，倍觉望尘莫及，以致油然而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懊恼与悔恨。

　　蒋东换患的是类风湿性关节炎，这使她饱受疼痛的折磨，她手握汉王笔，在电脑前不是挥洒自如地写作，而是强忍着痛苦，颤颤巍巍、一笔一划、艰难地在运笔，每写成一字，无异于一个难产的婴儿，让母亲经受临盆的无数次的阵痛之后，才肯呱呱地来到人间。然而，这却正好让我们透过她经历的艰难痛苦一睹她人格的魅力和美好的心灵，从而彰显出她的自尊、自信、自强、自立精神，让我们在欣赏她的文品的同时，又领略到她的人品。她用“血和泪……一个生命承载着另一个疼痛的生命”为我们酿造出醇甘的玉液，谱写了优美的乐章，培植出可人的花卉。我们在展读《心灵飞鸟》时，犹如坐在静谧的庭园，饮小香槟而知甜润爽口，听小夜曲而感陶性怡情，观小盆景而觉赏心悦目。集子中的篇章，无论是诗歌或是散文，是随笔或是语录，是前言或是后记，写得都是那样思想深邃宽广，笔墨酣畅淋漓，文词优美隽永，立意谋篇精当，布局取舍得体，涉笔成趣，妙语连珠。可是，当你享受这文化大餐时，如果不是卷首的那篇《心灵告白·前言》告诉你，谁能想到这竟是出自一位只读过一年书的作者的手笔。蒋东换小时候刚读完一年级，因无法治愈的病痛的折磨被迫离校，这一离她再也没有回校。此后她一直身居斗室，结伴轮椅，靠自学改写自己的人生。她居然成功了，驱使着轮椅迈进了文学的殿堂，而且还出了集子。

　　从几近文盲到进入作家的行列，从凭借一本简易新华字典自学识字到出版自己的诗文集，时间跨越三十余年。这期间她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不畏艰难地攀登，终于到达了一个让所有看过此书的人为之动容的高度。

　　这里我们不妨将视角转向另一方位，它会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蒋东换正是以轮椅作发射塔，以斗室为发射场，将《心灵飞鸟》发射到了历史的天空。她的成就与苦难同生，她的诗文与病魔结伴。为何她能身残志不残地成为秀于森林的大木，从她的49条句句闪光、字字珠玑的话语中，我们找到了注脚：“生命可以接受残疾的不幸，却不能让心灵有一丝一毫的残缺”，“人活着还是要有所追求，更好地体现出生命的价值”，“阴天的时候寻找阳光，夜晚的时候寻找星星，即使坐着也要寻找方向”，“我把每一天都当作一份积累，我相信朴实的生活中会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值得我去发现、去思考、去收获”。这就是她克难奋进的动力，成就事业的基石，执着追求的源泉。她为自己，也为弱势群体的残疾人奏出如此嘹亮的凯歌，令人赞叹！

　　《心灵飞鸟》的出版，不仅是首都百万残疾人群体的又一盛事，也是首都文化界的一件喜事，它既为首都人民提供了又一份精神财富，更为首都文苑又增添了一朵别样的花卉。它集诗歌散文于一体，熔冶多种文体于一炉，尽显多元的特色与什锦的风味。集子中的诗歌短小精悍，简洁明快，和谐上口，自然流畅，长者二十余行，短者十余字，可见蒋东换是在刻意尝试微型诗的创作。当我们读罢这些微型诗篇，不能不承认，它们同样闪耀着思想的光芒，展示着艺术的灵气，且极富人生的哲理。集子中的散文，清新活泼，体例随缘，纤秾得体，修短合度，随笔、杂感、日记、前言、后记林林总总，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作者思之所至，笔即所随，宛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且力避矫揉造作，无病呻吟及行文的唠叨，让读者见微知著，由表及里，读有限的文字而受无限的启迪。

　　《心灵飞鸟》是蒋东换的第一部作品，但她并非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而是一位略显老成持重、阅历颇丰的“大龄姑娘”。追本求源，这与作者的经历有关。蒋东换的为学历程，酷似蜗牛攀爬于葡萄架上，长且益艰。然而，正是这长时间的攀爬，一面为她的文化底蕴带来先天性的缺憾，一面又为她解读人生储足了精神财富，剖析世事备办了快刀利刃。她的思想能够翱翔于天地社会之间，文笔能够游刃于人生肯綮之内，《心灵飞鸟》的出版发行，其缘恐怕盖出于此。这本集子涵盖面广，内容丰富：写人写己，写友写亲，言情叙事，状物寄怀，或时令风物，人际关爱，或雨趣晴姿，晚态朝容，或天地日月，山水田园，或城市雅韵，农村丰稔，人之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世之一花一木，一虫一鱼，大到国事要闻，小到身边琐碎，无一不成为她写作的素材。凡此种种，她都只是顺手拈来，稍事雕琢即显微言大义，从而令读者有着临海拾贝的欢悦，临水观鱼的妙趣，临池赏荷的雅怀。正如美食佳肴能为食客带来口福一般，读罢《心灵飞鸟》也让我享用了一次文化大餐，我希望这大餐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刚过不惑之年的蒋东换，她既不幸又有幸，婴幼时只因保姆的一次疏忽而为她带来终身痛苦，这是她的不幸；长大成人她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爱，而且成长为作家，这又是她的幸运，更是她的殊荣。我愿她趁盛年之际，以此殊荣作为优越的条件多回报社会。社会也一定会对她这只已高翥云天的彩凤，倾注更多的关爱，让她的双翼永葆飞翔的活力，从而在万里无云的蓝天飞得更快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