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艺术团纪事
◎李延芳
在通州区古运河畔的东关大桥下,欢乐艺术团的成员们每天都在那里排练、演出,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不时掌声、笑声雷动。渐渐地,欢乐艺术团在这里有了大批的“粉丝”,应观众的要求,他们经常要一天演出两场,每一场观众都会把整个露天舞台层层包围。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一阵甜美嘹亮,珠圆玉润的女声,悠悠扬扬,响遏行云,宛如天籁。闻其声,估计歌者顶多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然而分开人群一看,那分明是个头发斑白的阿姨在引吭高歌,而且她还是个盲人。
是的,这就是欢乐艺术团的特别之处,团员中绝大多数都是在肢体上和视力上有缺陷的残疾人。
欢乐艺术团成立于2007年8月。关于成立该艺术团的初衷,中仓街道残联理事长王丽文说:“当时,我们考虑残疾人的活动范围很小,缺少走出家门接触社会的机会。许多残疾人都很有艺术天赋,但这些特长又得不到发挥。我们就想把残疾人组织起来,成立这么个艺术团,丰富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也让他们的生活更充实,更乐观自信,而且这样也能活跃社区的气氛。”
这个好消息通过电话、短信在残疾人之间传开了,身患小儿麻痹症,架双拐走路的鲁玉兰说:“太好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从小就喜欢唱歌,经常在家跟着录音机、收音机学,总想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一名歌手,拥有自己的观众。可是我这人比较自卑,毕竟我和外面的人那么不一样,所以怕见人,不愿意出去,但是常年呆在家里又很孤独压抑,特别苦闷。”
来到欢乐艺术团,包括鲁玉兰在内的所有残疾人都有种到家的感觉,大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残疾人之间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而更可贵的是团内的几个健全人对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歧视,而且还主动帮助他们。前面提到的那位嗓音清脆悦耳的薛阿姨,每次去厕所都有两个姐妹搀扶着。鲁玉兰想喝水,还没站起来,旁边立刻有人说:“姐姐您别动了,我给您倒去。”
鲁玉兰动情地说:“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残疾人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很平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我这两条腿,走路还勉强可以,上不了楼,我们排练和演出有时要上三楼,团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抢着背我,就连我们团长也背我,其实他自己的视力也不好。”
高团长在一旁补充说:“要说在我们这个团里最累的还是那几个健全人,搬音响、扛道具,这些力气活都是他们的,没有他们,我们这个团也组织不起来。”
在这种和睦融洽的氛围中,自卑的人有了自信,忧郁的人变得开朗了。他们以特殊的方式塑造艺术、以特殊的艺术愉悦身心、以真善美净化心灵、以顽强的意志激励人生、以真挚的情感传递友爱。一段段自编自演的歌曲、相声、小品、戏曲、三句半等节目,描绘着他们想象的世界,诠释着多彩的人生,也承载着残疾人的梦想。
所有的团员都把艺术团的活动当成一项重要工作,无论天气多么恶劣也是风雨无阻,准时参加。漫天飞雪的日子里,薛阿姨的老伴开着摩的接送她,毫无怨言。微笑和音乐取代了所有语言,真情仿佛春风化雨,沁人心田。
他们不是艺术家,但他们对艺术的热爱与痴迷丝毫不亚于艺术家。盲人琴师全凭感觉拨动琴弦,行云流水般的乐曲从他灵巧的指间倾泻而出,呈现出他心中绚丽的世界。
两年多来,艺术团在每个重要的节日到来之前都要编写新的节目。团里擅长创作的老同志将写好的词曲和相声、小品的脚本交到团长手中,他总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背台词对于双目失明的人而言,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薛阿姨等几个盲人朋友每次拿到新词都要让孩子一句一句地读给自己听,一遍两遍记不住,就练上十遍二十遍。再次排练时他们准能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地表演。精益求精的团长通知他们哪段词又做了润色修改,他们又要重背新词,不厌其烦。
欢乐艺术团带着欢声笑语进工厂,春节去光荣院慰问老人,和少数民族朋友联欢,国庆节、教师节、助残日、爱眼日等高团长也会带上乐队和演员,用艺术团独特的方式展开宣传攻势。
很多表演场所的舞台下面都有两三层台阶,身为主持人兼歌手的鲁玉兰每一场演出至少要上下往返十几次,她架着拐杖走路本已格外吃力,但观众的热情给她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她最爱唱的一首歌是《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她要用这首歌激励自己,也激励别人。
每次演出结束后,观众都有意犹未尽之感,问:“你们什么时候还来呀?”面对如此热情的观众,鲁玉兰等曾经迷失了方向的残疾人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坐标。他们感受到了被社会需要的快感,参加艺术团除了自娱自乐之外,还能为别人送去快乐,他们在小小舞台上圆了自己多年的梦。
自艺术团成立以来,为了购置音响、服装、道具,通州区残联和中仓街道已陆续投资了1万余元,只要艺术团缺什么,残联领导一定全力解决。物质上的支持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但精神上的鼓舞却是难以量化而又显而易见的。歌声和欢笑就像生活中的清泉,滋润着他们饱经沧桑的心,这是无形的保健操和看不见的维生素。更让团员们兴奋的是能像健全人一样,活跃在社区,在黑暗中体味光明,在残缺中寻求完美。这是一群热爱生活,懂得感恩的人,在一个配乐诗朗诵节目中,他们这样深情地诉说:
这是通州最美的季节,
到处春光明媚百花吐艳,
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我们站在这舞台讴歌生活的灿烂,
让我们的激情响彻运河两岸。
……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群痴迷于艺术的人却始终被一个难题困扰着:场地。中仓社区地处通州区的繁华地带,居民区密集,艺术团在一个场所活动不了几次,就有附近的居民嫌吵赶他们走,再换个地方情况依然如此,艺术团多次辗转,始终找不到一个固定的活动场所。
最后,中仓街道办事处的领导出面和辖区内的白将军居委会协商,白将军居委会同意为艺术团提供一间房。但即便在这里,为了不扰民,艺术团也只能在冬天,每周活动两次。鲁玉兰说:“那儿周围都是居民区,我们得把门窗都关严了,偷偷地唱,你说那能好听吗?所以,天气暖和了,我们就一直在东关大桥活动,那儿的观众可多了。可是现在天气冷了,不能去了。不过,天气冷,我们的热情不减,呵呵……”
有人说健全人与残疾人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道或深或浅的沟,难以完全理解、彼此体谅,然而,在欢乐艺术团里,残疾人与健全人却这样自然而然地相互理解、水乳交融了。他们是真正读懂了生活的人,是路就免不了有沟沟坎坎,唯有惺惺相惜才可以让羸弱的小树连成风雨不透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