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如火

◎李直兵

　　枫叶红了，我又忆及那两个心地善良、乐为小善的女孩。那真诚待人的温文举止盘桓在我脑际，那蔼然可亲的和善面容浮现在我眼前，以至于在我心底又升腾起对她们的感念之情。

　　2008年11月14日，为残疾儿子的维权一事，我要到昌平区中国政法大学法律援助中心。本该到德胜门西站乘车，却糊里糊涂地辗转去了德胜门外长途汽车站，到那一问，方知应乘345路车。到了祁家豁子，只见345路快车从面前经过却不停靠，为了不耽误预约时间，我象热锅上的蚂蚁心急火燎地见一趟就拦一次，但几次都不奏效。

　　回到站台，一位20出头的女孩儿见我万分焦急的样子，就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昌平，她告诉我345路快车这里不停，慢车间隔时间长，要我随她乘344路车去回龙观转车。正说着344路车开过来了，我们一同上车找到座位坐下。细聊中，当她得知我是外地人，儿子是一名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生，几年前遭歹徒抢劫被殴打成智力残疾人的不幸家事后，不禁为我甚感惋惜。到站后我们下了车，原以为她只来回龙观，哪知她还要去沙河。在站台候车时，她时而问我一些家事，时而又和另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搭讪。我问她贵姓，她说自己叫李聪，那位女孩叫梁丽，是她的同伴，今天一同回沙河休假，随即就掏出了一张名片给我。见小李给我名片，小梁也给了我一张，接过一看，才知道她们都在北京一家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分别担任团购部和招商部的销售经理。

　　不一会，去沙河的车来了，一上车小李就买了三张票，然后告诉我这趟车不能刷卡。我给她钱，可说啥她也不要，我只好接受了她的这份看来十分微薄，实则彰显大爱的善意。班车很快到了沙河，下车我即看见了去昌平的车次，正准备和她们道别，还没等我将感谢的话说出，她们却来了个“先发制人”，“李大爷，我们和您一块儿去昌平。”我说：“到昌平的路线我知道了，路不远就不麻烦你们了。”可她们却执意要送我去昌平，小李还关心地对我说：“您第一次去昌平，路不熟，又是去大单位，身上没带手机，找人会有困难的，还是让我们和您去吧。”小梁接着也说：“我们经常在外面跑，这种事情遇得多，事先明明约好了，临时又有变化，去了人不在，还得再打手机。”既然她们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便拒绝，只好让她们为我“保驾护航”了。

　　来到中国政法大学门口，门卫果然要我们自己联系要找的人，于是掏出小黄的电话号码，小李用手机很快拨通了。小黄出来后，走到我跟前，见身边站着两个女孩，他似乎有些捉摸不透地问我：“她们也是来办事的吧？”“不，她们怕我找不到你，一路将我送了过来。”我回答道。“那真感谢你们了。”他转过脸代我致谢。“这点小事算什么。倒是要麻烦你为李大爷把事办好啊！找到你，我们总算放心了。”小李说罢，与小梁就要和我道别。站台在附近不远处，我要送她们，却被婉言谢绝了。她们对我说：“李大爷，赶快办事去吧，别误了时间！”她们走了，我伫立良久，望着她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

　　“勿以善小而不为”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对于它的内涵与外延，也许他们和我一样讲不出什么深邃宏大的哲理与要义，然而他们却都是身体力行者。特别是对待残疾人及其亲属，他们关怀备至，乐于相助。他们的行为虽是小善却尽显大爱，这对于我那因办事偶尔难以如愿，致使思绪情怀略带灰暗、心灵则宛如古井般的死水而言，无异于投掷下了一块拳石而激起一轮轮的涟漪。他们的善举，令我愁绪一扫，令我反躬自责，令我幡然醒悟，从而让我真切地看到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正气是主流，好人是多数，真善美的东西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健步走在去维权中心的大道上，两旁的枫叶红得如火，灿灿地映入我的眼帘。它让我联想到江南家乡不久前收摘了的桂花，每到农历八月桂花飘香之时，它给人带来的是温馨，因有桂香十里的美誉和盛名。这塞北的枫叶，秋去冬来，几阵秋风过后，红彤彤地便如烈焰一般，它给人的感觉则是火一样的热情，因而有着“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雄奇。如果丹桂的温馨足以让人雅怀，那么这枫叶的雄奇则让人旷达。两种物相的特质正应了古人所说的“秋风骏马塞北，春雨杏花江南”的地理和人文差异。久居江南，只感受到温馨而觉雅怀，却少了雄奇而不显旷达。流寓京都，家事多艰，垂暮之年，以羸弱之躯照料年届不惑的单身残儿，此时此地，那不显旷达的禀性即显露了出来。我曾因此而惆怅沉沦，悲愤难已，几致痛不欲生，然而历史与生活的辩证法却给我以欣慰，使我出离悲愤且坦然释怀。眼下两个女孩儿的善举就是突出的一例，她们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为我解难，这让我不显旷达的禀性受到了沉重的一击：脚下走着的不正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吗？挺起胸膛，高视阔步，哪有迈不过的坎儿啊！

　　想着想着，不觉已尾随小黄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前。此时，小李和小梁的靓丽身影，在我脑际幻化成两片优美的枫叶，带着青春的活力与火一般的热情，闪闪地跳动在我眼前……